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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题解】

摩崖碑即唐代元结所撰《大唐中兴颂》碑文,颜真卿手书,歌颂唐肃宗中兴之功,刻于湖南祁阳县境内浯溪临江石崖上。黄庭坚这首诗作于北宋崇宁三年(1104),前一年,诗人以“幸灾谤国”的罪名从鄂州贬往宜州(今广西宜山),本年春天,他途经祁县,泛舟浯溪,亲见《中兴颂》石刻,遂写下这首名作。此诗章法严谨、层次分明、波澜开阖、气势雄峻,在叙议结合中表达了对唐玄宗的同情与惋惜。

【注释】

a 藜:藜杖。

b 墨本:指拓本。

c 苞桑计:指根本大计。《易·否·上九》:“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意为把东西系在桑树根上就牢固了。

d 禄儿:指安禄山。

e 九庙:帝王祖庙,喻指王朝基业。

f 趣:与“促”同,急忙。大物:指天下。《庄子·天下》:“天下,大物也。”

g 跼蹐:惶恐不安的样子。

h 指唐玄宗自蜀还京、成为太上皇之后,太监李辅国与张后串通一气,离间玄宗与肃宗的关系。玄宗内要看张后的脸色行事,外又受制于李辅国。

i 李父:指李辅国。颐指挥:以下巴的动向来指挥他人,形容趾高气扬。

j 高将军:指曾任右监门将军的高力士。忠于玄宗的高力士被李辅国、张后等流放到巫州。

k指元结诗作《舂陵行》。

l 指杜甫诗作《杜鹃》。《舂陵行》与《杜鹃》皆表现当时政治的腐败,转达对玄宗被幽禁的慨叹,黄庭坚认为这两首诗代表了忠臣节士的观点。

m琼琚:比喻华美。

n当时与黄庭坚同游浯溪者有陶豫、李格、僧伯新、道遵、蒋大年、僧守志、志观、德清等,故云“同来野僧六七辈,亦有文士相追随”。

读谢安传

北宋·黄庭坚

倾败秦师琰与玄a,矫情不顾驿书传b。

持危又幸桓温死c,太傅功名亦偶然d。

【题解】

谢安,字安石,东晋政治家,孝武帝时位至宰相。其时前秦强盛,太元八年(383)苻坚率秦军南下,谢安使其弟谢石、其侄谢玄等奋力抵抗,终于获得淝水之战的胜利。在前代诗文中,谢安一向被认为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典范,黄庭坚此诗却通过独立思考,指出谢安的成功存在偶然因素,这反映了诗人对历史的透彻理解和远见卓识。

【注释】

a 琰与玄:谢安之子谢琰与谢安之侄谢玄。

b 事见《晋书·谢安传》:“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

c 持危:扶持危难局面。桓温:东晋杰出军事家,因领兵灭亡成汉而声名大盛,又曾三次领导北伐,掌握朝政并曾操纵废立,更有意夺取帝位,但终因第三次北伐失败而令声望受损,又受制于朝中王谢势力而未能如愿。

d 太傅:即谢安,谢安死后被追封为太傅。

徐孺子祠堂

北宋·黄庭坚

乔木幽人三亩宅a,生刍一束向谁论b?

藤萝得意干云日,箫鼓何心进酒樽。

白屋可能无孺子c,黄堂不是欠陈蕃d。

古人冷淡今人笑,湖水年年到旧痕。

【题解】

徐孺子名稚,字孺子,东汉豫章南昌(今江西南昌)人,贫而有节,世称“南州高士”,其祠堂即其故居,在今南昌市。这首诗是黄庭坚游览徐孺子故居时有感而发的咏史之作,诗中借陈蕃礼遇徐稚的典故,表达了对古来知音的崇敬和向往。诗人指出,当今世上并非没有像徐稚那样的贤士,只是官府中缺少像陈蕃一样礼贤下士的官员。然而贤者自贤,并不会因为世俗的冷遇而改变初衷,正如春水年年,流淌不息。

【注释】

a 乔木:树身高大的树木。幽人:隐士,指徐稚。

b 生刍:新割之草,用作凭吊礼物。

c 白屋:指贫寒书生的居室。

d 黄堂:古时太守衙中正堂,此处喻指太守。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今河南平舆北)人。东汉末大臣,汉桓帝时为太尉,汉灵帝时为太傅。后因与大将军窦武同谋剪除阉宦,事败而死。据《后汉书·徐稚传》,陈蕃赏识徐稚,欲聘其任功曹,徐稚坚辞不就。但出于对陈蕃的敬重,徐稚答应经常造访太守府。于是陈蕃专门为他置一床榻,平时收起。徐稚来访时,就把床榻放下来,两个人惺惺相惜,秉烛夜谈;徐稚走后,再把床榻重新悬于梁上。

夷门行赠秦夷仲

北宋·晁冲之

君不见夷门客有侯嬴风,杀人白昼红尘中a。

京兆知名不敢捕b,倚天长剑著崆峒c。

同时结交三数公d,联翩走马几马骢e。

仰天一笑万事空,入门宾客不复通。

起家簪笏明光宫f。

呜呼,男儿名重泰山身如叶,手犯龙鳞心莫慑g。

一生好色马相如h,慷慨直辞犹谏猎i。

【题解】

这首诗与唐代王维的《夷门歌》用典一致,描述并盛赞了战国侠客侯嬴仗义扶危的慷慨之举,同时批评了那些一旦取得功名富贵便唯唯诺诺、明哲保身的文人士大夫。在诗歌结尾处,诗人以“一生好色马相如,慷慨直辞犹谏猎”的例证说明古时文人犹能为兴亡社稷着想,言外之意表达了对宋代士风不振现状的不满。全诗主旨在于激励友人秦夷仲以夷门侠义之风共勉,在抑扬顿挫之间表现出愤世嫉俗的强烈情感。

【注释】

a 红尘:指繁华热闹的街市。

b 京兆:京兆尹,主管京城地方行政。

c 崆峒:崆峒山,在今甘肃平凉市西。

d 三数:表示为数不多。

e 马骢:事见《后汉书·桓典传》:“(桓典)辟司徒袁隗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骢,青黑色骏马。

f 簪笏:古代用笏来记事,插(簪)笔以备书写。臣僚奏事的时候,就拿着笏和笔。起家簪笏:指由平民被选拔做官。明光宫:据《雍录》记载,汉代明光宫有三,一在甘泉,一在北宫,一为尚书奏事之地。此处指尚书奏事的宫殿。

g 龙鳞:语出《韩非子·说难》:“(龙)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h 马相如:即司马相如。《西京杂记》:“相如有消渴疾,及悦文君之色,遂以发锢疾。乃作《美人赋》以自刺而终不改。”

i 谏猎:《汉书·司马相如传》云:“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因上疏谏。”《昭明文选》载有司马相如《谏猎书》。

怀金陵(三首选一)

北宋·张耒

其二

璧月琼枝不复论a,秦淮半已掠荒榛。

青溪天水相澄映b,便是临春阁上魂。

【题解】

张耒《怀金陵》诗共有三首,这是其中的第二首。诗人将陈后主与张丽华荒淫误国的历史故事融化于对金陵风光的唯美描绘中,古今相映,情景交融。在咏史诗的写作上,诗人摆脱了宋人咏史“出己意,发议论,而斧凿铮铮”(《围炉诗话》)的通病,含意深婉,用典简净,具有“自然奇逸”的艺术特色。

【注释】

a 璧月琼枝:语出《南史·张贵妃传》:“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被以新声。其略云: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大抵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

b 青溪:指张丽华葬身之处。隋军攻克台城之后,陈后主与张丽华一同逃入井中,隋军把他们从井中捞出,斩张丽华于青溪中桥(一说斩于青溪栅)。

题华清宫

北宋·杜常

行尽江南数十程,晓风残月入华清。

朝元阁上西风急,都向长杨作雨声a。

【题解】

这首诗约作于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诗人宦游陕西之时。诗人以高度概括的笔法勾勒出由汉至唐千百年间的历史变迁,取境深远,蕴藉丰富。汉、唐并称盛世,而如今汉殿唐宫皆成笼罩于残月西风之下的荒凉陈迹,这幅衰飒凄迷的风景不禁引发读者无限感喟。

【注释】

a 长杨:汉代长杨宫,在今陕西省周至县东南。因宫中种白杨树数亩,故名。

谒狄梁公庙

北宋·惠洪

九江浪粘天a,气势必东下。

万山勒回之,到此竟倾泻。

如公廷诤时b,一快那顾藉!

君看洗日光c,正色甚闲暇。

使唐不敢周d,谁复如公者?

古祠苍烟根,碧草上屋瓦。

我来春雨余,瞻叹香火罢。

一读老范碑e,顿尘看奔马。

斯文如贯珠,字字光照夜。

整帆更迟留,风正不忍挂。

【题解】

这首诗是诗人拜谒唐代名臣狄仁杰祠庙后所作。狄仁杰曾为彭泽令,诗中又提到九江,故其庙当在彭泽。狄仁杰在唐睿宗时受封梁国公,故称“狄梁公”。诗人首先由眼前奔涌的长江联想到狄仁杰直言敢谏的英雄气概,盛赞其品格、功绩;继而描绘祠庙的荒凉景象,表达了对当今世俗不重圣贤、致使圣贤身后寂寞的无奈与感伤。

【注释】

a 九江:长江流经九江境内,与鄱阳湖和赣、鄂、皖三省毗连的河流汇集,百川归海,水势浩淼,江面壮阔。“九江”之得名,一谓“众水汇集之处”,“九”是虚指;二谓“以为湖汉九水(赣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入彭蠡泽也”,即九条江河汇集之处,“九”是实指。

b 廷诤:指大臣在朝廷上直言敢谏。

c 洗日光:指君主接受诤谏,如洗日重光。

d 不敢周:指狄仁杰使武则天建立的周政权最终败亡,使唐王朝得以复兴。

e 老范碑:指庙中所立由范仲淹撰写的狄公碑文。

西河金陵怀古

北宋·周邦彦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a。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b。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c。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寻常、巷陌人家d,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题解】

这首词分为三阕,分别从三个角度发掘金陵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上阕写山水风光,中阕写历史遗迹,下阕怀古抒情,发兴亡之幽思。三阕层层推进,用笔平易爽畅而又苍凉悲壮。词中化用唐代诗人刘禹锡咏金陵之《石头城》与《乌衣巷》,以诗入词,浑然天成。故张炎《词源》评价周邦彦说:“清真最长处,在善融化诗句,如自己出。”

【注释】

a 髻鬟:以女子髻鬟比喻长江边相对屹立之山。

b 艇子:小船。

c 此句化用刘禹锡《石头城》:“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d 入寻常、巷陌人家:此句化用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八声甘州寿阳楼八公山作

南宋·叶梦得

故都迷岸草a,望长淮b,依然绕孤城。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c,戈戟云横。坐看骄兵南渡d,沸浪骇奔鲸。转盼东流水,一顾功成。

千载八公山下,尚断崖草木,遥拥峥嵘。漫云涛吞吐,无处问豪英。信劳生,空成今古,笑我来,何事怆遗情?东山老e,可堪岁晚,独听桓筝f。

【题解】

这首词是叶梦得在东晋以少胜多、击溃前秦的著名战场——淝水八公山(今安徽凤台县东南)凭吊古代英雄所作。东晋当年的情形,北有异族劲敌,正与叶梦得所处的南宋初年相仿。因此叶梦得创作这首词,意在用历史上这一以弱胜强的战例鼓舞南宋士气,使之奋勇反抗金人侵略,恢复大宋河山。同时,词中也表达了一种为臣不易的人生感慨,词人叹息自己虽心怀报国之志,但未得皇帝知遇,只好寄希望于渺茫,读来不禁令人怆然。

【注释】

a 故都:指北宋都城汴梁。

b 长淮:指淮河。

c 芝兰秀发:形容谢安领导的东晋将士意气风发。

d 骄兵:指苻坚率领的前秦军队。

e 东山老:指谢安。他在未出仕前曾隐居浙江上虞的东山,故云。

f 桓筝:指桓伊之筝。桓伊善音乐,为江南第一。他在反击苻坚之战中曾立战功。一日孝武帝召伊饮宴,谢安侍坐。伊抚筝而歌曹操《怒诗》,声节慷慨,俯仰可观,其中有“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之句,当时谢安因小人离间,正为孝武帝所猜忌,一闻此曲深为感动,泪下沾衣,孝武帝甚有愧色。事见《晋书·桓伊传》。

喜迁莺晋师胜淝上

南宋·李纲

长江千里,限南北。雪浪云涛无际。天险难逾,人谋克壮a,索虏岂能吞噬b!阿坚百万南牧c,倏忽长驱吾地。破强敌,在谢公处画d,从容颐指。

奇伟,淝水上,八千戈甲,结阵当蛇豕e。鞭弭周旋f,旌旗麾动,坐却北军风靡。夜闻数声鸣鹤g,尽道王师将至。延晋祚,庇烝民h,周雅何曾专美i!

【题解】

这首词亦以东晋、前秦淝水之战为吟咏对象,词人以生动的描写和精辟的议论,热情地歌颂了英勇却敌的谢玄与运筹帷幄的谢安。词中叙述战争层层推进,有条不紊,既明写东晋方面的地利、人和,又暗写前秦由长驱直入到仓皇溃败的过程,显示出词人高超的艺术表现技巧。此词结构严谨,语言遒劲,风格沉雄,是咏史词中的佳作。

【注释】

a 克壮:强盛。

b 索虏:北方各族编发为辫,故被南方汉人蔑称为索虏。

c 阿坚:即秦王苻坚。南牧:南下牧马,意谓南侵。

d 处画:处理筹划。

e 蛇豕:长蛇大猪,比喻贪暴残害者。《左传·定公四年》:“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杜预注曰:“言吴贪害如蛇豕。”

f 鞭弭:指驾车前进。周旋:交战。

g 此句形容前秦军队闻风丧胆,语出《晋书·谢玄传》:“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已至。”

h 烝民:众多百姓。

i 周雅:指《诗经·大雅·常武》中赞美南仲皇父辅佐周宣王平定淮夷、使周室中兴的功劳。

念奴娇宪宗平淮西

南宋·李纲

晚唐姑息,有多少方镇,飞扬跋扈。淮蔡雄藩连四郡a,千里公然旅拒b。同恶相资,潜伤宰辅c,谁敢分明语。媕婀群议d,共云旄节应付e。

于穆天子英明f,不疑不贰处g,登庸裴度h。往督全师威令使,擒贼功名归愬i。半夜衔枚j,满城深雪,忽已亡悬瓠k。明堂坐治l,中兴高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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