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又宿在星阑宫。
只是这夜似乎有些不同,内殿里头两位遣走了小宫女和太监,只留星阑宫大宫女兮静和太监总管黄公公在里头,机灵点的察觉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可宫里不缺聪明人,于是一众宫女太监乖乖巧巧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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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颜端出一碗长寿面,轻轻放在桌子上,才绕到穆沣挚身后解开刚刚她绑在他眼前的布带。
“陛下,生辰快乐!”七颜笑着坐回他对面,双手把碗向他一推,又用双手撑着脸,看着穆沣挚,等着他吃面。
穆沣挚一时间没有动作,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这人和当年给他送面的人重合了,而屋子里插着几朵梅,熏着凤羽宫常用的香。
竟是和几年前的生辰一模一样。
一杯齑餺飥,手自芼油葱。
天上苏陀供,悬知未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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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沣挚吃完面,七颜想要的药效也发作了。
是了,她在面里下了药,想不到她居然有一天要用药来获得这个人的一顾。七颜心中讽刺,连眼底都染了几分凄然。
他站起身,搂着七颜往床榻走,笑道:“朕这是冷落了爱妃,爱妃不满了?”
七颜正要回答时,眼前一黑。
帷幔落下,堪堪遮住帘中春色,殿中烛光灭了大半,谁的衣袍凌乱在塌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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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
本该在正殿里的穆沣挚坐在烛光下闭着眼,眼前放着一张布帛,刚刚放着一颗药丸,他一进来就吃了,旁边站着兮静,外面守着黄公公。
“陛下,其实不用奴婢劝贵妃给您下药的,这药吃了伤身……”兮静低着头,小声地说。
“再不给她个机会,从哪里弄个太子来?朕可没义务帮他守一辈子江山。”穆沣挚沉默了一会,待药效过了才开口。
声音清冷,却是女子声调。兮静却没有因此感到奇怪。
正殿里那个男人不是穆沣挚,是个替子,甚至和穆沣挚长得极其像。
她刚刚搂七颜的时候劈晕了她,趁机换了替子,她可没有磨镜之癖,何况七颜不知道她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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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颜醒来的时候穆沣挚已经离开了,昨夜穆沣挚已经让人上了水给她沐浴,离开前也安排了早膳。
星阑宫中人人因为娘娘得了圣宠,走路都带了几分喜色。
“娘娘,陛下特意嘱咐您起来之后喝碗鸡汤,一早就用火温着,您一起来就可以喝。”兮静笑着进来帮七颜梳妆,又问:“现在传膳吗?”
“嗯。”七颜脸微微红了,故作淡定的应了一声。
六年了,她终于敢下手了,不仅成功了,而且他没有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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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黎王亲赴封地救灾,不断有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从黎安郡呈上来,灾情也渐渐好转。
今日奏折上说黎王不日返京,穆沣挚没有揭穿,既然在折奏说了,说明当日黎王就从涔北回来了,算算时间,今日也该到京城了。
穆沣挚坐在御书房批折奏,今日必定要宿在星阑宫,否则七颜又会疑神疑鬼,坏了前几日的布置,所以他只能在这里等着黎王。
“陛下,黎王到了。”黄公公进来禀道,黎王是偷偷回来的,直接翻墙进来,穆沣挚故意放松了侍卫等着他。
“嗯,让他进来吧。”
黎王进来时风尘仆仆,进来了也没有见礼,一言不发的看着穆沣挚,几度张嘴欲言又止,脚下如灌石浆,让他动弹不得。
“看了你都知道了。”过了半晌,穆沣挚抬起头,神色淡淡,声音清越,竟是昨夜星阑宫中的女子声音。
“阿凝告诉你的……你应该没有听进去什么细节吧,想问什么就问。”穆沣挚把笔一放,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关上窗,从书柜里按下一块木板,里面弹出一个暗格,放着一个本子。
穆沣挚回头看向黎王,黎王双目通红,手紧紧攥着,有些发抖,看着面前这个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破绽,想要给自己一个说明——这个人就是皇兄,怎么可能是萧浠?
越看,越开不了口,那声音根本骗不过他自己,何况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问什么?
问她皇兄在哪里?
问她为什么女扮男装?
问她为什么向天下人宣称琰冉皇后死于乱刀之下却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
还是问她为什么骗他北凝死了让他伤心六年,终于敢去看看她才发现她还活着?
……
无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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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什么都没有问,拿着她给的手札离开了,耳边缠绕着一个声音。
“当年的事情他都写在这里了,只是扩本,真正的那本我已经烧了,你拿去吧,还有什么想问的……再说吧。”她说。
那人的倦态如在眼前,看不出分毫不真实,除了那嗓音,谁人能想到是已“薨”六年琰冉皇后——萧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