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晔二十八年六月
穆沣挚被安景带到院子里的时候,萧浠正双手放在石桌上撑着脑袋发呆,思索着中午吃什么,盯着不远处院子的墙旁边悠然踱步的鸡,心里算着哪一只最肥。
穆沣挚跟在安景后面三五步左右,直到到了院子里才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猝不及防一个傻傻的笑闯入眼中。
生在皇家,必定步步算计,虽然他还没有彻底沦入这勾心斗角之中,至少还是清楚的。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笑,那样纯粹。
见过最多的,是奉承,是讨好,面上笑容灿烂,仔细看却不见眸中染分毫笑意,甚至带着几分身不由己。
一时间愣住了,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小姑娘脸上。
安景悄悄走到萧浠身后,也没有注意停下脚步的穆沣挚,狡黠一笑,突然一拍萧浠。
“啊!”萧浠猛然回头,笑容也被惊跑。看见是安景时,恨不得锤他一顿,正抬起手,咬牙捏成拳,忽然看见站在门口的男孩,顿了顿,眼睛里闪过流光,点亮了黑白分明的瞳。
“咦?”
穆沣挚有些失落,原本凝视着萧浠的笑,却突然没有了,此时垂下头,依旧面无表情,感觉到两束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抬起头,安景轻笑着望着他,那个小姑娘有些好奇的瞧着他,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舅舅,这是谁啊?”萧浠拽了拽安景的衣袖,目光肆意打量着穆沣挚。
少年身着黑衣,仔细看可以看到上面绣着一只黑色的龙,只有一手掌大,作翱翔之姿盘在衣服下摆。黑衣衬得少年皮肤愈发白,却不是病态的白,也没有女子一般的柔弱,眼角微微上挑,似有星光闪耀目中,鼻梁高挺,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却可见其俊朗,青丝高高挽起,用一支玉簪一丝不苟的稳住。周身散发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贵气。
“唔……”安景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向穆沣挚,“你问他吧。”来的时候忘记问他能不能告诉别人他的真实身份了,安景有些懊悔的想,索性把这个问题甩给了本人。
穆沣挚向萧浠行一礼,温和的笑着道:“姑娘好,在下木子卿。”
木,谐音穆,卿,玖瑶皇后母族之姓。安景笑笑,没有说话。
萧浠见他介绍自己,也回一礼:“我叫萧浠,你可以叫我小浠。”又回过头,看向安景“舅舅,他为什么跟着你一起回来啊?”
安景笑眯眯的看着萧浠:“他就是舅舅之前说带回来的哥哥,以后他和我们一起住在院子里,哦对了,以后我会常带你们一起出去。”
萧浠只抓住了“带回来的哥哥”一个关键信息,其他的听得似懂非懂,也没有再多想,哒哒哒的跑到穆沣挚身边,抓起他的手,拉着他进了院子里,从门开始,一点一点向他介绍。
“我们这个院子叫舒云院,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舅舅,外祖父,还有碧菀姐姐,你不用太拘谨,”顿了顿,压低声音“舅舅还没有娶妻呢!”脸上带着笑,看着安景瞟向她,故作正经的咳了咳,指着草坪上的秋千:“这个秋千是我娘嫁给我爹之前外祖父给她做的,现在就给我玩了,荡得可高了,你如果想玩也可以玩……”
听着小姑娘介绍,手被一只软软的手拉着,带着温暖,有些回不过神。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亲近他,所有人都敬他是太子,因着他的身份不敢接近,都隔着一分敬畏,就连母后也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同他言笑晏晏。
原来,摆脱了这个身份,他也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被平视。
穆沣挚有些恍惚,忽然想起安景,回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还读出了些咬牙切齿,穆沣挚猛的一惊,不动声色的挣脱萧浠的手,有些尴尬的把手虚捏成拳,挡在上扬的唇角前咳了几声。
萧浠倒没有注意,刚好在鸡笼旁边,又和他介绍每一只鸡。
等她准备带着穆沣挚到下一个“景点”时,安景终于忍不住了,“喂,萧浠,你舅舅在这站这么久了,你怎么不来招待我啊?”萧浠回头看向他,歪着脑袋眨眨眼睛,认真的说:“子卿哥哥第一次到这里,难道你是第一次来吗?而且人家比你长得好看,还比你年轻!”
安景:……
得,还鄙视他年龄,他难道不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当年这么多姑娘看着他也会脸红啊。
“行行行,那你先让人家休息一下,收拾一下行吗?”舒云院在梓州,京城偏北,两地离得不近,他们赶路赶了两个月才到,好歹得先让太子殿下休息休息。
?
舒云院有六个院子,清风阁,音栀阁,溪涧阁,卷意阁,瑶落阁,以及藏书阁,还有前后两个花园,后花园连着?山。
萧浠住在音栀阁,安景住在卷意阁,萧浠祖父住在清风阁,碧菀是萧浠奶娘的大女儿,后来陪着萧浠回到舒云院,照顾萧浠,住在音栀阁。
安景把穆沣挚带到溪涧阁后等他安排好,带他去了清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