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久久没有开口。穆沣挚也不催,就让他坐在那里,自己继续批奏折。
良久,黎王才缓缓开了口:“我想去看看她。”穆沣挚身子一僵,慢慢抬眼看了看他,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先把雪灾办了,你去哪里我都不管。”细细一听,还能感受到穆沣挚声音的颤抖。“我会让晨柯去办,我要去涔北。”黎王语气不容置疑。
晨柯是黎王亲随之一。
穆沣挚仰面往椅子上一靠,抬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意愿:“直接过去?”“直接过去。”
“罢了,你去吧,不要被发现了。”确实不用他说,黎王肯定也不会让自己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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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有一片赤忱不顾一切爱过一个人?只是那人的事太过痛彻心扉,才以致黎王心性大变,怪不得谁,却也没办法改变了。
世人皆知涔北是琰冉皇后逝地,却不知那年为何帝后会绕道到涔北,如果有心人暗暗探查一番,便会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只论摆在明面上的,就有黎王的原因。
当年黎王正在涔北,青梅竹马家里出了事,离开京城远赴涔北,黎王上门拜访,欲娶之过门,那女子唤作北凝,早些年被父母安置在祖父母家,按说不会和黎王认识,不知为何,小时候在京城待的几年让他们有如此深的执念。
已经在聊婚事了,刚开始北家祖母担心远在京城会被欺负,又害怕京城里混乱,北凝难得应付,可看在黎王心诚,即将说服北家长辈时,北凝却死了。
而北凝曾是萧浠闺中密友,皇后出身民间,待人心诚,欣赏黎王,于是暗中撮合了一把黎王和她,于是帝后转道涔北。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清楚,可结果就是黎王再不管封地之事,对什么事大多提不起兴趣,他很少会去涔北了,虽然北家不怪罪,但他自己也怕睹物思人,今日他提出来,穆沣挚也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
有些事,不是可以躲过的,迟早要重新面对。
几日后,黎王离京,暗中前往涔北。
朝廷上也因为黎王亲赴封地暂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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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二月。
圣上生辰为二月初一,当年玖瑶皇后生产费了一天,生生从一月三十早上拖到二月初一才生下当今圣上。
于是,为防止劳民伤财,宫廷的春日宴与万寿宴同庆,更当朝春日宴添了几分喜庆。且谦煜帝从来主张节俭,不愿铺张浪费,此举深得人心,却也苦了一代礼部,如何展示皇家威仪的同时不过分奢侈?
幸而前有琰冉皇后,后有七贵妃,顾及两点来设宴并不难。
夜。
皇宫中人影绰绰,祝福声不绝于耳,大臣携家眷赴宴,并不分席,热闹却不过分喧哗。
“臣等恭祝陛下寿与天齐!”群臣恭恭敬敬祝了寿,宴席真实开始。
穆沣挚免了百官单独敬酒,让他们随意用膳,却绝不了他们声声吉祥话,还有不少夸赞七贵妃的。
七颜端庄的坐在穆沣挚旁边,奈馥坐在七颜另一旁,曾经还有一个余雅妃有资格上席,如今只有这两人能傍天子左右,不过说到底,真真正正能陪皇帝的,也只有当年的琰冉皇后。
七颜笑得得体,不让忧心忡忡看着她的七楚看出一点破绽。
父亲,无需挂心,我已是这后宫真正的女主子,掌中宫,所有我想要的,都轻而易举能得到。
除了那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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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宴散,天子率百官登西华楼,望京城灯景,眺百姓安乐,看盛世江河。
戌时末,城墙处燃烟火,霎时间夜色被照亮,火花如日光耀眼,如同谦煜帝登基至今海晏河清。
只有七贵妃站在天子侧,奈兰妃身体弱,先回了宫。
随着烟火照亮天空,穆沣挚温和的笑意终于带了几分真切,七颜回头,有些恍惚。
旁边的官员山呼万岁千岁,落不进那女子耳中,只是愣愣的看着男子,男子眼中跃入女子的身影,笑道:“爱妃莫是被这烟火吓着了?”
烟火怎及你?
“哪有,陛下生辰,臣妾开心罢了。”她也笑了,带着几分怅然,若不是那人死了,哪里轮得到她看着美景。
这人如月,星河灿烂不及他一分,照亮了她的黑夜,只是这月光再温柔,也不属于她,宁普洒天下,也不愿再独照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