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卧楼。
顷尘兮趴在窗棂上,目光远眺,在琢磨着事儿。
软软坐在床边的一张巨型蒲团上,玩着公子送过来的一批积木玩具。
诡正在贴春联贴福字,挂灯笼挂香囊。
顷尘兮偶一回头,张口想问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发现诡举着大手,一拍一张,一拍一张,轻松又快速,完全不需要人帮忙。
诡应该是整个云卧楼,最高的女人了。怕是在男人中,排前三的名次也不遑多让。
顷尘兮不再关注窗外,反倒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诡看。
“殿下。”蓦然突然出现在门口。
诡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端站一旁。
顷尘兮起身,迎上前去。
“蓦然姐姐怎么来二楼了?可是公子唤我?”她急切地问。
那日自凝寒园回来时,公子承诺,若是摸清铛铛的落脚点,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蓦然从身后拿出一张金灿灿的帖子来。
“又是帖子……”顷尘兮脸都垮下来了。
蓦然就装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这是皇宫下发给殿下的帖子,许是梁齐皇帝知道殿下人在云卧楼了。”
她人在云卧楼,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公子可去?”顷尘兮问。
她对梁齐的皇宫,实在没有半分好感。
蓦然点头,“按例,公子每年除夕夜宴都会出席,可今年是云卧楼在梁齐的最后一年,公子下令……”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蓦然话音戛然而止,神色复杂,“这些,与殿下无甚关系。殿下还是专心装备宫宴,莫要失了昭澜及云卧楼的礼数。”
她屈腿拂礼,不待顷尘兮反应,人就已经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诡松了一口气,重新开始贴福字,顺带瞄一眼顷尘兮,见她神色如常,既不忐忑惊慌,也无绵绵恨意。
顷尘兮心中的确没有恨意,可是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例如……铛铛。
若说她人在云卧楼藏身不是秘密,那想必铛铛定然知晓。可即使如此,铛铛也没有上云卧楼寻她。甚至千方百计地甩掉云卧楼的影卫。
这是否说明……铛铛冒险潜入梁齐,并非为她。
若非为至亲之人而来,那便只能是为至恨之人而来了。
会是谁——
易湛?
还是梁齐皇帝?
顷尘兮一下瘫坐在椅子内,帖子在手心中,越攥越紧。她原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可如今不一样,铛铛还活着,顷氏一脉还有希望……
“诡。”
顷尘兮突然出声,吓得诡手中的春联都歪了一半。
“干嘛?”她没好气道。
“这一年过后,云卧楼离开梁齐,会去哪个国家?”顷尘兮问。
诡摇摇头,“一百年前可没有我,所以我哪知道云卧楼会去哪儿?我长这么大,连公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顷尘兮见诡确实不知,也不再追问。
昭澜皇室自来便十分崇敬云卧楼,关于云卧楼立世这五百年内,更迭去向如何抉择,坊间众说纷纭。
便是在昭澜,都有不下十种版本。
其中最荒唐的一版是,由云卧楼当家主子,抽签决定。
随心又随性,毫不庄严正经,顷尘兮觉得,这种说法,定然是其中最假,最离谱的说法了。
砰!
忽地一声巨响,整座苍龙阁剧烈抖动起来,顷尘兮下意识地一把抱住玩积木的软软,正准备往门外跑,这抖动突然又停止了。
“地龙?”她问,四周一片平静,先前的一切抖动,稍纵即逝,像是一场错觉。
接着,一阵咚咚咚咚……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自苍龙阁外响起。
顷尘兮从未在寂静无声的云卧楼中,听到过这么多的脚步声。
她抬头,想往门外望去,却发现诡直接快跑两步,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吗?”顷尘兮问。
诡摇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头顶的木质楼板,似自言自语般,轻声细语,“很久不曾见公子如此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