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又是宫宴,这次顾逸夫妇也需进宫。家里就只剩朱氏、平安和三个孩子。平安逗两个小的玩得正欢,春桃来报,“李公子母亲来了。”平安有些疑惑,李涪哥哥的娘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了?来不及细想,让江嬷嬷先去花厅陪着,自己跟着春桃回房换件衣服。
到花厅时,李涪的娘白氏和江嬷嬷聊得正欢。见平安来了,白氏躬身施礼。平安和江嬷嬷赶紧将她扶起。平安埋怨,“您是长辈,这可折煞我了。”江嬷嬷也帮腔,“正是,李公子在军中效力,宁哥儿又和他兄弟相称,小姐才几岁,又是小辈,您该等着她行礼才是。”平安点头称是。李母摆摆手,“老姐姐莫要笑我。我们母子本就靠着顾家才活下来,李涪又多得两位少将军和小姐的照顾,不要说行礼,我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平安刚要说话,白氏话锋一转,“更何况我今日前来,是有求于小姐的。”“哦?”平安疑惑。白氏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来求小姐帮忙说句话,我想和李涪一起去北郡。”“这?”平安有些为难,这哪是她能帮上忙的?白氏怕她拒绝,忙说到,“小姐不用为难,只求小姐帮我跟将军和夫人说句话就好,成与不成都不会再来麻烦小姐。”平安想了一下,才道,“婶娘若想跟着去北郡,跟李涪哥哥说就是,没必要来找……”“李涪不让我去,可他走了就剩我一个,都是提心吊胆,在京城等着和跟去北郡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让我离他近些,我还能安心些。”平安无话可说,却也不敢贸然答应。白氏怕她不答应,“小姐只帮我递句话就好,成不成都不怨小姐。李涪这几天看我看得紧,我是趁他陪二公子进宫偷偷来的,求小姐一定要帮忙。”说着就要下拜,平安赶紧把她扶住了,抬头看江嬷嬷一眼,见她点头,知道陈氏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答应到,“我答应婶娘就是。”白氏这才作罢,也不肯再多待,千恩万谢地走了。
经了这么一场,平安也有些累了,她本就精神不太好,这么一闹,又有些困了。江嬷嬷失笑,这孩子就没睡够过。和春桃一起把平安送回房,又伺候她躺下。江嬷嬷刚想出门,平安叫住她,“嬷嬷你别走,我不睡,就歇会儿,你陪我说说话。”江嬷嬷回身,搬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下,问她,“小姐可是想知道李家的事?”平安轻声嗯了一声,知道江嬷嬷会说,便闭上眼睛养神。江嬷嬷也不隐瞒,“李公子的父亲原也在北郡军中效力。他是猎户出身,武艺不错,便在将军营里做了斥候,后来便战死了。将军念旧,有一次路过陈县就去看了下他的家人,去了才知道朝廷发的抚恤金都被李公子的叔伯吞了,房子也被占了,李公子母子俩住在山上,靠摘些野果野菜为生。将军看不过去,这才把他们母子接到了京城……”江嬷嬷说了一半,见平安已经睡着了,心中好笑,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守在门外。
平安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见时辰还早,让春桃把笔墨准备好,临了两张帖。江嬷嬷在边上做着针线,见平安自己不满意,安慰她道,“小姐已经很厉害了,老婆子我连半个字都不认识。”平安笑笑,她在写字这事儿上真没天赋,把笔扔了,让春桃收拾下去,歪在椅子上看江嬷嬷做针线。江嬷嬷看看她,“小姐可是无聊,要不让春桃陪你去院子里转转?”平安摇摇头,“我在想,要是能一直这么看着嬷嬷做针线,也挺好的。”江嬷嬷一怔,停下手中的活计,问她,“小姐可是倦了?”平安摇摇头,看着窗外,道,“每次回京城都像做梦一样,我知道是梦,怎么都要醒过来。如果有一天在北郡也能这么悠闲的过日子就好了。”江嬷嬷看着平安有些心疼,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平安回过神来,见江嬷嬷直直地看着自己,忙笑道,“嬷嬷别这样看我,我就是随便说说。”江嬷嬷回过神来,笑着说,“小姐这叫春愁。好了,我这活计也不做了,小姐陪我这老婆子去看看两位小少爷吧。”平安忙点头,扶起江嬷嬷,笑着说,“嬷嬷请。”江嬷嬷也不客气,由她扶着去看两位小少爷。
顾之左和顾之右正在院子里乱跑,这个时辰热气降下来了,寒气还没起来,正好放他们出来跑跑。朱氏带着秋桔和两个奶娘在边上守着。见平安和江嬷嬷过来,朱氏忙迎过来,拉着平安手,问她,“秋桔说李家婶婶来过,可是有什么事?”平安将事情一说,朱氏叹了口气,“不要说李家婶婶,要不是阿元,我都想跟你们走,总好过在这儿等消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平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忙转头求助江嬷嬷。江嬷嬷赶紧接话,“阿元少爷知道疼人又争气,表少夫人以后等着享福吧!”朱氏不好意思,“我也不求享福,只要平安长大就好。”
阿左见平安来了,跑过来张开双臂,让平安抱。平安刚想抱,江嬷嬷拦住她,“小少爷,你看,阿右少爷跑得多快,再不追,就追不上了。”阿左一回头,见阿右真跑远了,也不让抱了,“啊啊”叫着跑了。朱氏嘱咐平安,“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累着。别看他俩小,上手可沉了。”平安赶紧点头答应。
正说话间,刘元背着个书包,从书院回来了。两个孩子一见刘元,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叫表哥。刘元也不急,给朱氏和平安施过礼,这才一手一个,带两个孩子去玩。江嬷嬷看太阳偏西了,招呼着秋桔先把三位少爷带回房里洗漱,自己则去厨房安排饭食。主子们都在这儿,也不麻烦了,趁着天色还早,直接就在这院子里摆个桌子就成了。
今天倒还好,顾家人不到戌时就全回来了。厨房早备好了醒酒汤,一人一碗灌下,平安这才坐陈氏边上听众人讲话。顾衡左右看看,咳嗽一声,这才说,“这事儿了了,咱们也该回北郡了。这几年北国蠢蠢欲动,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来场大仗。”这话一说,众人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顾宁看气氛不对,接话道,“管他大仗小仗,只要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顾逸摇摇头,阿宁越来越没心没肺了,当年那个打完一场仗,缓了有半年的孩子哪儿去了?陈氏心里难过,再看着在身边乖乖听话的平安心里更是难过。顾衡看看妻子,又看看真如小女儿一般依偎在陈氏身边的平安,竟有一丝恍惚,也许这才是平安该过的日子。定了定神,顾衡开口,“丫头,你母亲和我商量过你的事了。”平安抬头,疑惑地看着顾衡。陈氏接过话,摸着她的手说,“你大了,留在军营里怕是不合适了,我也不放心。我的意思是你留在京城,别跟他们去北郡,那是他们男人的事,让他们去干吧。”平安抬头看顾衡。顾衡接话,“这也是我的意思,在这件事上,是我没考虑周到,委屈你了。”平安郑重地对顾衡说,“父亲,我不觉得委屈。我跟您一起回去,我能照顾好自己。”又转向陈氏,“母亲,这打仗哪分什么男人的事女人的事?若那敌人来了,还能因为我是女人,就饶我一命?我也想过我留在大营是否有意义,但只要一想到多活一个人,就能给他的妻子儿女活下去的希望,我就告诉自己得坚持下去。更何况父亲、兄长、师父、廖叔都在那里,那儿已经是我的家了。”陈氏将平安搂在怀里,心中更是难受。苏氏心里也不是滋味,拿着帕子抹了两下眼睛,这才开口,“母亲莫要难过,我和夫君商量过了,选两个武艺高强的丫头,贴身保护着平安。平安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顾宁看看顾逸,见他仰着头不说话,顾衡脸上也是悲凄,只好开口劝道,“父亲母亲放心,有儿子在,定不让平安受委屈。”陈氏明白平安是非去不可了,也慢慢收住悲声,只搂着平安不放。
顾衡见妻子平复下来了,这才接着说,“明日我就去宫中请旨,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咱们就得走了,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了。”又看看众人,“今日就先散了吧,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众人应是,各自回房休息。平安送陈氏回房,又伺候着她躺下,这才从里屋退出来,将李涪母亲来过之事跟顾衡说了。顾衡沉吟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明日我先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天儿也不早了,快回去睡吧。”平安这才退下,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