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路甚是难行,逍遥、老叫花子几人艰难走了一夜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刻方才下山,几人都已是疲乏不堪,饥肠辘辘,再无力气前行,几人便在山下歇息,分吃些携带的干粮,靠在山下小睡片刻。
当此之时,朝阳初升,阳光透过山巅斜照而下,山脚下因山势仍是一片阴凉之地。几人歇息之时,想起前几日登山之行如在寒冬,此刻下山身处山下又温暖如春,自然造化神奇,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即便山下温暖,不过毕竟已是秋时,自有无尽秋意。
华羽、华如嫣、花生、蓝染几人歇息小睡,老叫花子和小叫花子也已睡着,不多时鼾声已起。逍遥却无心小睡,心下不住思量,回想这几日几夜经历之事所遇之事,心想此行众多江湖中人,不知多少人客死他乡尸抛荒野,又有几人可以登上山巅,又有几人知难而退安然下山,逍遥一时竟觉几分神伤。
逍遥又想起自破庙中遇见那个怪人,几番与之相斗,更与之共赏山巅之景,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人是敌是友,问过那人刚有些“影子刺客”消息,那人未曾回答竟又跳崖而去,不知其是死是活,亦不知前行可否寻找到蛛丝马迹,一时间心头竟有些怅惘。
逍遥坐着歇息片刻,便即起身,向前渡了几步。抬眼前望,只见前方一片密林绵延千里,千里之外又是连绵群山。依着药王谷谷主所画地图,密林过后群山之下便是“影子刺客”旧时所在,眼见此行目的地已在眼前,却又不知此行前去,又会有何际遇。
陡然间,逍遥瞥见地上几道黑影突然出现,初时只是几个小黑点,进而逐渐变大,似是天空中飞鸟盘旋留在地上黑影。
逍遥只觉那黑影有些奇怪,看去又不似飞禽之影,当即抬头向天空一望,心中不觉一紧,只见五六个黑影自山巅悠悠然飘落而下,那黑影竟有几分人影之状。
逍遥一时心惊,暗道,这世上难道真有人能飞翔于天空?
逍遥顿时机警起来,当即退回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身旁,悄声唤醒几人,开口道:“小心,山上似有人下来了!”
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几人揉揉惺忪睡眼,循着逍遥所指,看到地上那几个黑影,心下一奇,不知黑影是何物之影,几人随即抬头一望,自然就瞧见了自山巅飘落而下了那五六个黑影。
老叫花子很是机警,听到响动早已醒来,立时唤醒那几个小叫花子。老叫花子抬眼向天空看了几眼,急道:“不是飞鸟,确实是人!”
老叫花子心头暗惊,“天上落下是什么人,竟有这般本事!”
诸人心下震惊,万未想到有人竟能这般方法从山巅飞降下来。
逍遥当即道:“我们在此山坳处,那些人或许还没有看到我们,不知那几人是敌是友,我们先且躲避一旁,静观其变。”
几人点头,当即急匆匆躲在远处山石树木之后,屏气凝神,静观其变。
眼见地上黑影越来越大,山巅而下的黑影离着地面自是更近了些,逍遥几人心中难免一紧,不知来者会是何人。
忽有一阵风起,只见得高空中那六个黑影被怪风裹挟,一阵颠簸摇晃,摇摇欲坠。怪风停歇,却见一个黑影急速坠落下来,离着地面越近,就听得一人大叫不已。
眨眼间那人竟已重重摔坠在杂草树木之间,砰然一声,那人立时便已摔死,惨不忍睹。
那人就掉落在逍遥等人隐藏之地前方。因怪风之故,那人从高空坠落,摔死之状极是血腥可怖,血花四溅,血迹都已溅到了几人隐藏的山石上。逍遥几人几欲呕吐,转过眼去,着实不忍去看那人摔死惨状,好在那人身后一大块黑布将其掩盖住了。
逍遥几人强忍不适之感,默不作声,心下暗想,“原来这几人是以此法自天而降。只是此法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有如此惨烈结果。这些人也真是胆大!”
不多时,另外五个人影悠悠安然落地,五人当即解除掉各自背后背负的黑布,扔在一旁,急忙朝着坠亡之人那里寻来。
见那五人寻了过来,逍遥几人当下屏气凝神,隐匿于山石之后。
那五人急匆匆走来,寻到那坠亡之人。五人围做一圈,默然而立,其中一人伸手掀起黑布,只瞧了一眼便将黑布盖上,不住摇头,惋惜道:“田兄弟已不幸遇难。”
五人中一人与那坠亡之人平素里关系甚好,此刻见好友惨死于此,忍不住啜泣不已,伸出颤抖右手欲要掀开黑布,却被带头那人伸手一把挡住,带头那人急道:“哭什么哭!做大事者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这一路死的人还少吗?我们已走到这里,成功就在眼前,快些走,莫要被其他人抢了先!”
说罢,那人起身,便欲离开。其他三人见状,也都起身,唯有那不住啜泣之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无力起身,不忍离去。
带头那人摇摇头,又俯下身去,一手按着痛哭那人肩膀,开口安慰道:“田兄弟不幸遇难,我们都很难过。我知你平素与田兄弟交好,心中痛楚。我答应你,我们此行做成大事,定要回来给田兄弟收尸,送田兄弟回老家厚葬,抚恤他的家人……事不容迟,我们要快些前行。”
哭泣之人仍是情难自已,哭声更胜,无力起身离去。
带头那人见状只得自己起身,另外两人当即搀扶起痛哭之人。五人便即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已消失在前方密林之中。
逍遥几人躲在山石之后,那几人所说的话都听在耳中,只怕被那几人发现不敢起身去看,待到那五人离去不见了踪影,逍遥几人才起身,缓步走近那坠亡之人身前。
几人蓦然。老叫花子伸手捏着黑布一角,华如嫣、蓝染、花生只想着老叫花子要掀开黑布,当即背过身去,不忍去看坠亡之人的惨状,却见老叫花子并未掀起黑布去看,只是摸了摸那黑布便就放下去。
老叫花子若有所思,开口道:“这黑布乃是特别材质而制,极是牢固,是故可以承受下坠之力!只是这人运气不好,被突起的大风害了性命!”
老叫花子欲言又止,抬眼望着那五人前行之路消失在密林深处,一时不知心间想到了什么。
逍遥听过老叫花子其言,心知老叫花子虽未言明,但其意已明,这几人以此法从山巅降落而下,自然是早就知晓此地情况,早已做好准备,有备而来。
逍遥心下暗忖,“那几人有备而来,不顾同伴之死一路向前,所为何事?其此行之目的……是否与老叫花子此行目的一样?”
逍遥问道:“方才为防那几人发现我们,我们隐匿在山石之后,没有看到那几人是谁,却听到那几人说话,前辈可听出那几人是什么人?”
老叫花子道:“带头的人一开口,老叫花子就听出他是谁了。”
逍遥实则也听得那人说话之声,只是心中也有几分怀疑,毕竟那人与他并不相熟,逍遥一时未敢确定,听得老叫花子已然确认那人身份,当即问道:“是谁?”
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那几个小叫花子也都注视着老叫花子,只等的老叫花子说出那人是谁。
老叫花子淡然道:“带头之人,是……孟掌门!”
老叫花子所言之人正是逍遥猜测之人。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竟皆哑然,不曾想到会是此次“除魔大会”江湖中人推选出的盟主孟掌门。那夜在林中所见,孟掌门正气凛然,谈吐举止自有一番名门正派掌门气度,怎会是别有目的不顾同伴之死冷酷之人?
逍遥虽已有猜测,但得到老叫花子的确认之时,仍旧觉得不可思议,逍遥心中实不敢相信那带头之人真会是孟掌门其人!
半晌无语,几人心中都有诸多不解。逍遥心下暗道,“孟掌门正气凛然,来到此地打着为江湖除害的幌子,却是别所有图!此行中不知多少人枉死此山,怕是到死也不清楚孟掌门的真实面目!孟掌门急匆匆赶向前去,不知所为何事?”
华羽毕竟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识人无数,自是知道世上之人的尔虞我诈,虚伪面孔,此刻缓缓开口道:“世上之人千千万,多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自也就见怪不怪了。”
逍遥叹了口气,看着华羽,对于华羽的点拨,心生感激。很多时候,逍遥心中觉得华羽不仅是在幼时医治过他的救命恩人,更像是他的亲人他的长辈,是他人生路上多次为它扫去心头迷茫的智者。
逍遥转眼看看老叫花子,见老叫花子望着密林深处高山之下,逍遥心中隐隐间觉得老叫花子的心思似乎已不全在此地,便开口问道:“前辈,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老叫花子回过神来,略微思量一番,回答道:“你我上山时相约同行,乃是因上山之行诸多艰险,彼此间可有个照顾。如今已走至此处,前方之路应当好走了许多,若是前行已不同路,或是你们不想和我们这几个叫花子的同行,我等便在此分道扬镳。若是前行仍旧同路,自然是相约同行彼此有个照顾的好。该当如何,全凭你们。”
逍遥道:“前辈莫怪。晚辈别无他意。能与前辈结伴而行,得到前辈照顾指点,自是我等之福。前行之路本就同路,我等当然愿意与前辈同行了。晚辈刚才一问,并不是问前辈是否同行,而是问前辈,孟掌门五人急匆匆赶向前去,我等要不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老叫花子一笑,心知自己方才有些心不在焉,会错了逍遥之意。听过逍遥之言,老叫花开口道:“孟掌门前去所为何事,与我老叫花子无关,老叫花子并不想去蹚那浑水。”
逍遥点头道:“晚辈也是这般想法。一切随其自然,前行之路能否再次碰见孟掌门几人,就看天意如何安排。”
逍遥虽是这般说辞,但刚才听老叫花子之言看其神色,心中隐隐间觉得,老叫花子所说的孟掌门前去所为何事与他无关、他不想去蹚浑水时有些言不由衷。逍遥心中暗道:“难道老叫花子此行之目的,与孟掌门是一样的?”
逍遥心中已有几分怀疑,但想着老叫花子之前还曾拜托他照顾那几个小叫花子,真不知老叫花子心中有何打算,逍遥心中暗道:“华前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后之行需得对老前辈多些留心才是!”
逍遥淡然一笑,道:“如此正好,我们继续前行赶路吧。”
逍遥、华羽、蓝染、华如嫣、花生、老叫花子和小叫花子便继续前行而去。走了一会,老叫花子不禁转过身去,又看了看那座高耸入云阴阳不同的奇山。
当此之时,在那极是险峻的下山奇路上,隐隐间两个黑点缓慢挪动着,宛若两只蚂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