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是花生呼噜声,伴着漏风的简陋小屋外淅淅沥沥的秋雨之声,逍遥却觉得这后半夜竟格外安宁。回想之前经历了武当山上血腥一幕,莫说是卓青云了,就是逍遥,此刻回想起来,仍觉得阵阵心寒无尽叹息。
眼见她熬粥温暖诸人,眼见她善心照顾大家,眼见她惨死恶人手下。当真难以想象他的心中每时每刻遭受着怎样的折磨。眼见他杀人如麻自顾去,眼见他心狠手辣不停歇,眼见他坠入黑暗难追回。逍遥心间觉得,这个老天为何要这般折磨这世间之人。又有何法可以挽回呢?
简陋小店内,逍遥、华羽和花生三人挤在一间屋中歇息。蓝染和华如嫣、官家小姐和丫鬟在另一间屋中歇息。
逍遥等人救出的那二人将店内诸人五花大绑堵上嘴巴扔在柴火堆旁,二人在最后一间房中歇息。是故此刻间,这家小店终于归于安静。
“他们都该睡着了吧。”逍遥从睡梦之中醒来,心境一片澄净,无恼无惊,已无乏困之感,多年修习“少林易筋经”使得逍遥即便乏困只需休息片刻就可恢复。
逍遥脑海之中却是那人从古树一跃而下遁入无尽黑暗那刻,仿似那个人便已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耳畔又回想起被他们搭救的那两人所说言语。
那二人本来相伴去投靠离这家小店不远处的山寨,方才走到山寨口,只见寨门大开,原本把守之人不知被何人所杀,血迹未干,听闻山寨内阵阵痛苦尖叫呻吟不绝于耳,二人心知大事不妙,当即躲在远处石壁之后,待到片刻,只见一人浑身浴血,蓬头垢面自山寨中走出,二人未曾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只觉那人年纪不大,却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辈。特别是临走之际,竟朝着二人躲避所处之地望了一眼,二人从那稍纵即逝的翘望眼神之中,似看到了无尽的仇恨和戾气,二人当时只觉心惊胆寒。
待到那人走远了,二人方敢起身,畏畏缩缩的走进山寨里,只见山寨之中残肢断臂、尸痕遍野,整个山寨之中将近百数之人,竟被屠杀殆尽,没有一个活口。二人只看了几眼,便呕吐不已,当即一路狂奔逃离那里,路途之中又怕遇到那杀人恶魔,一路战战兢兢,直到看到这家小店,进得店内,才稍稍心安一些。见到小店内有一桌人,一老者和六个年轻男女,一看便是涉世未深之人,二人便鸠占鹊巢把这一桌人赶到一边了。
逍遥不禁暗暗叹气,心中着实难以想象,那个几日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几日后竟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杀人恶魔。
逍遥心中暗思,他为何要去杀这些人呢?莫不是那想着那些强盗恶人与幽冥神教有所瓜葛,打探幽冥神教的下落?他为何要留话说他是幽冥神教中人呢?莫不是他想得罪江湖中无数人,众人将罪责归罪与幽冥神教激起群愤,或可找寻到幽冥神教的下落,或可让幽冥神教得到风声来找他?
逍遥心中不过只是猜测,一想到这些,逍遥竟有几分觉得头疼了。逍遥暗暗想着,他要找到幽冥神教替姐姐报仇,我要找到幽冥神教找到二师傅的下落,也许是殊途同归,说不定某一日,我和他会在幽冥神教再次碰到。念及此处,逍遥心中稍稍宽慰。却也有几分烦恼重上眉头,茫茫天地间,二师傅你有身在何处,此刻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呢?
逍遥心中暗暗想道,明日就上路,找寻幽冥神教之所在的线索,找到二师傅的下落,而后便和二师父回去那无名山间无名庙中,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花生呼噜声正响,逍遥听了也未觉得心烦,只是淡然一笑,又复睡躺下来,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又复睡去。
待到第二日,秋雨过后天空放晴,秋风依旧萧瑟。
那二人信誓旦旦说要在此略作停歇,然后将这家黑店中的所有人送官,让官府治罪。逍遥几人一行离开此间简陋小店,继续前行。
待到逍遥一行人走远了些,那二人举刀将这家店中诸人尽数杀死,然后一把火烧了这家黑店。店中诸人被五花大绑,口被塞住,有口难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二人逞凶杀人放火。
逍遥、华羽、华如嫣、蓝染、花生与那官家小姐、丫鬟同行,走了三日,终于走到官家小姐所指的镇子,来到其叔父家中。其叔父在镇中也算是大户人家,见那官家小姐和丫鬟这般前来,方才知晓路途所遇凶险,得知逍遥一行人是救命恩人,当下盛宴款待重金相赠,又命一队人马由那丫鬟引路,去那荒野将惨死路中的其父其母迁回厚葬。
逍遥一行人婉谢了这家人的好意,未收其答谢的重金,只道是行走江湖路见不平略尽绵薄之力,受不得那些重金,只是拿了一些赶路的干粮等物,便匆匆辞去,继续赶路。
官家小姐本想让逍遥等人多留几日,但她心中也知晓这一行人终究与她非同道中人,这几人又有要事,便也不再勉强挽留,只得依依送别,念及若不是遇见这几个人,她此刻不知道是何命运。官家小姐心中难免悲伤,“此去江湖一别,此生恐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别了此地,逍遥一行人继续赶路。花生嘴中嘟嘟囔囔,“为何你不要那些金银?为何不要那些金银?亏得遇到我们她才捡回一条小命来,拿些回报也不为过!”
华如嫣一笑道:“你忘了,真是因那一包金银,给他们的招致而来杀身之祸。我们这一路前行,要那么多金银,不知会给我们招来些什么。”
蓝染侧目瞪了一眼花生,冷冷道:“你可以回去,那家人定把你当做救命恩人供着,说不定招你入赘做他的上门女婿,到时候你可就荣华富贵、美女做伴了!”
花生一听,满脸堆笑,说道:“我可不敢这么想……我花生虽然喜欢白日做梦,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也自由散漫惯了,才不想做什么上门女婿!我想要那些银两,只是想让这一路咱们能好过些而已。”
蓝染道:“你还有这等自知之明?你还有这番好心?”
花生赔笑道:“看来你就一直在错看我了。”
华羽和逍遥相视一笑,华羽开口道:“在路边树下歇息片刻吧。”
几人止步,稍作停歇,吃些干粮。华羽开口道:“逍遥,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逍遥举目四望,只见茫茫天地间,秋意正浓,群山连绵,山路悠远。,逍遥不禁叹息,“先且翻过这几座山,在看该去何处吧……这茫茫天地,要找一个地方,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华羽点点头,捋捋胡须,似想到什么,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道:“我行走江湖多年,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这人知道江湖中很多事情,或许可以去找那人,问问消息。”
逍遥问道:“那人是谁?身在何处?”
华羽道:“那人是我的旧时相识,与我有些渊源,只是他为人比较奇怪,不与常人相同,他所结识的都是些江湖奇人异士,到时你见了便会知道……他身在蝴蝶谷,离此地不甚很远,我也是走到这里方才想起此人。”
华如嫣听闻其父这般说,心下倒却几分诧异:“我跟随父亲行走江湖多年,见过许许多多父亲相识之人,却从未听父亲提及过这人,也从未听父亲说到过‘蝴蝶谷’?”华如嫣心中虽有诧异,但也心想父亲行走江湖多年,结识之人众多,未必每一个人她都知晓。华如嫣一念闪过,便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逍遥听过华羽之言,点头道:“这样也好,现在也不知去哪里,就去华叔叔的朋友那里,说不定还会打听到什么。”
一行人略作歇息,便就起身上路。
一路前行,翻山越岭,饭餐露宿,秋风渐冷,秋意渐浓,几人相伴同行,倒也未曾觉得这一路有多难行。
路过小镇人家便投宿客官,途径荒野便天床地被篝火相伴。一路上,听闻华羽说说行走江湖时的奇闻异事,听闻蓝染说说苗疆的风俗人情,又听花生说说他浪迹天涯见闻经历,几人说说笑笑,倒也消减了许多路途的艰辛,减淡了前路未知的茫然。
一行人走了已有数十日,终于行至一山谷外,只见这处山谷口潺潺流水,自谷中缓缓流远。两边山高林深,若是在春夏之际,此处可谓是落英缤纷芳草凄美。此时已是深秋之际,却也有另一番美景在前,叶黄或红,草木虽有枯荣但却仍显勃勃生机,未有诸多萧索凄凉之感。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渐暗,雾拢山头,月隐云后。
华羽轻捋胡须,道:“到了……现在谷口歇歇,明早再进谷。”
几人这几日走得早有些乏困了,见终于到了谷口,心中想着终于到达,今夜有个安歇之处,那谷中之人是华羽前辈的旧时相识,还不好好招待他们。未曾想已到谷口,华羽前辈竟说停下来今夜在谷口过夜。
花生一愣,急道:“我们已经到了,为什么不现在进谷去?”
华羽一笑,回道:“之前说过,这个人是个怪人,他不喜欢晚上有人进谷去……那些晚上进谷之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华羽双眼意味深长,望着空空山谷在转角处看不到头的黑暗中,淡然一笑,“明日太阳出来,我们在进谷去。”
逍遥、华如嫣、蓝染、花生几人虽不解其意,但也未再多言,随即收拾一番,准备今夜露宿山谷外。
是夜,谷风悠悠,秋意甚浓,朦胧明月当空,笼罩整个谷口如梦如幻,只是望不到谷内是何等光景。华羽前辈不似往日多言,似是陷入往昔的回忆之中,唯听得耳畔夜风瑟瑟。
花生心中不禁抱怨,“在这个地方过夜,真是受罪。”逍遥许是看到花生满脸的不情愿,便对花生说道:“这一路走来,是辛苦得很,但也是对你的磨炼,你每天都跟着我修习内功,以内力御寒想来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花生一听,心中一想,还真觉得这秋夜虽寒冷,但他却没有觉得像以前那么怕冷,反倒觉得体内似有一股暖流游走,不由得心头一喜,忙道:“你不说我倒没觉得,你这一说我真就觉得体内有股内力在游走。看来跟你修习内力已有成效了,我花生也是有内力的人了!”
见花生这般嬉笑嘴脸,逍遥不禁摇摇头道:“你还差得远,切莫骄傲急躁,小心岔了内力,还是虚心练习的好!”
一旁的华如嫣和蓝染不觉亦是莞尔一笑,二人也觉得跟随逍遥修习内力只有,自身内力比之以前确有增强,竟也不觉得这漫漫秋夜有多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