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听得长公主说道，“全凭王兄做主就是。”
王后看了一眼王上，继而握着长公主的手笑道，“你放心，此乃喜事，本宫一定会将此事办得风风光光，自不会失了你长公主的身份。”
长公主不着痕迹的抽出手，笑道，“王嫂亲自操办，我自然放心。”说着对王上说道，“只是我朝将士正在水深火热，实在不宜太过奢华。再来我也不甚看重那些，只求有心郎，便也无悔。愿彼此心灵相通，能似王兄与……与王嫂那般，也就心满意足。”
王上看着长公主清嫣，总觉得她还是幼时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顽皮的小孩子，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实在是一晃十余年。
方才长公主清嫣言语停顿，王上知晓她本想提起如妃，可逝者已去，一来免得自己伤心，二来避免王后不快，故而只提王嫂。
想到如妃，王上的脸色稍有些阴沉，又瞧着珠光异彩的王后脸上得体的笑，不由得心生烦闷。
这时刘优走上前来，说道，“安妃娘娘和帝姬在外头候着，向王上王后请安。”
长公主清嫣侧身看了一眼刘优，说道，“前几日给母后请安时，帝姬午后小憩，倒没见着。今日正好遇见，刘公公，还不快将帝姬和安妃娘娘请进来。”
刘优见王上点了点头，便应声。
安妃带着帝姬进了屋，先拜见了王上王后，又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清嫣见着帝姬，十分欢喜便抱在怀里，笑道，“平儿愈发大了，再过些日子，姑姑就快抱不动。”
帝姬平儿道，“今日我多吃了藕粉糕，故而重些，以后我少吃些，姑姑一定抱得动。”
屋内众人皆被帝姬言语逗乐，尤其是王上，伸手抱过来帝姬，说道，“喜欢吃什么只管吃，只要不吃坏肚子便是。平儿你不重，父王抱得动。”
王后虽心有不快，脸上却是温和的笑，伸出手，“来母后这边，让母后好生瞧瞧。”
帝姬平儿紧紧抱住王上，看着王后不言语，王后伸出的手便那样横在那里，有些僵硬。
安妃见此，忙说道，“平儿，听话。”
听到安妃这样说，平儿才缓缓松开紧抱着的双手，由嬷嬷抱给王后。
王后摸了摸平儿的脸蛋，以前年幼尚未发现，如今再瞧着她的眉眼，她的母妃如妃相似。王后嘴角的笑些微有些僵硬。若直接对帝姬下手，王上必然会对恒家心存芥蒂；若任由不管，日后帝姬必成自己心头大患。
“王上，让嬷嬷带着平儿先去侧殿休息一下可好？”安妃说道。
王上自然应。
“帝姬这身云锦价值不菲，安妃果真对帝姬十分用心。”王后知道，安妃是不想自己接触平儿，生怕自己做出伤害帝姬的举动，又笑道，“可是如今战事未停，如此奢华岂非不妥？”
安妃看了一眼长公主，见她不语，于是说道，“妾身久居深宫，不知宫外之事。王后娘娘教导后宫之人勤俭不可奢靡，妾身自当遵从，王后责罚，妾身自当接受。”
长公主端起宫人新沏的茶，笑道，“要说喜欢云锦衣裳的，必要说王嫂的妹子恒桑央，她常身着云锦甚是光彩耀人。云锦虽名贵，可总有产数。若说帝姬穿不得云锦，那天下女子所有的云锦衣裳，岂不是都要束之高阁？”
“不过是件衣裳，更何况今日是帝姬生辰。”王上看了一眼王后，面无情绪说道，“王后管制后宫上下，勤俭自然好，可最重要的是后宫安定，一味的抓着这些细枝末节生是非事。”
王后点头道，“王上所言甚至。若只是一件衣裳，名贵些也无妨，毕竟有袁家时时贴补，安妃手头自然宽裕些。只是本宫瞧帝姬衣裳上绣的却是彩鸟绣纹，虽说宫里孩子少，可这样式也非普通帝姬能用。帝姬年幼不懂事，安妃怎的也跟着失了分寸？”
“原来王嫂是在说彩鸟绣纹，这的确怪不到如妃身上。”长公主清嫣放下茶杯，起身向王上说道，“帝姬生辰，做姑姑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前不久得了几匹云锦，便让制衣局制成衣裳，这绣纹是我亲自挑的，只当好看又吉利。原来这彩鸟绣纹样式并非普通样式，而我却用过，说来也该受罚。”
“这彩鸟绣纹的确非寻常女子能用，但你身为长公主，用此绣纹没有不妥之处。”王后淡淡说道，“只是方才本宫提起云锦，你为何不说这衣裳是你送的？”
长公主看了一眼安妃，笑道，“方才王嫂说后宫都要勤俭不可奢靡，我想着我虽算不得奢靡，可在府里也是任性惯了的，绝谈不上勤俭，故而不敢出声，倒是委屈安妃替我受责骂。只是这彩鸟绣纹，依王嫂所言甚是重大，因而不敢有瞒。”
王上见此说道，“你向来不在这上面用心，自然是无心之失。只是那些制衣局的人办事不善，未有告知，罚俸禄一月。”说着看着王后说道，“你看如此处理，如何？”
“王上圣明。”王后浅笑，目光扫过安妃，心生怒意。原本以为抓住她的把柄问责于她，治她一个无能照看帝姬的罪名，无论之后帝姬养在阿哥所，还是其他妃嫔养育，都是在自己掌控之中。
安妃忙说道，“妾身不懂这彩鸟绣纹，却因此生了事，实在是妾身的错。等妾身带着帝姬回了宫苑，定将这彩鸟绣纹的云锦还给制衣局，不敢有越。”
王上看了一眼安妃，说道，“王后刚说宫里要节俭，如此名贵的云锦弃之不用岂不浪费？更何况这是长公主的一番心意，辜负此番心意，不妥。孤瞧着平儿穿着这衣裳很合身，就不必送回制衣局。”
“可是这绣纹样式……”王后心有不甘，说道，“此等不合规矩，还望王上三思。”
王上扫过王后一眼，“这彩鸟绣纹长公主能用，平儿自然也能用。平儿是孤的长女，日后的长公主。如此，王后还认为不妥吗？”
听到此话，王后脸色一变，顿时说不话来，倒是长公主清嫣笑道，“虽说帝姬并非嫡出，可我也不是嫡出，甚至我并非王兄的亲妹妹。若帝姬都不能用这样式，日后我怎敢用，岂不落人口舌。”说罢看着王后。
王后自然不愿得罪长公主，忙说道，“自然不会有人如此放肆。”长公主本来就身份特殊，位同侯王有封地。更何况她也是晋王的心头宝，得罪她实在是不划算。
不过毕竟帝姬年幼，还不成气候，最重要的是自己不再有所出。
后宫之主，却没有嫡子傍身，实在是日夜难安。
长公主清嫣又道，“王上，方才因着彩鸟绣纹一事徒生误会，我很是歉意。原本想着不过是帝姬生辰，各家送些小礼哄帝姬一乐罢了。不过既然王嫂提起，还有一事不得不告知王兄王嫂，免得日后又生出许多闲话。”
“何事，你说。”王上只道。
“我除了送了几件衣裳，还替旁人送了一份璎珞当贺礼，寓意无量光明。我瞧着寓意极好，又是亲人的一番心意，不忍拒绝，故而代人赠送。”长公主看这安妃说道，“我见你今日未给帝姬佩戴那璎珞。”
安妃起身行礼道，“是，此璎珞贵重，故而不敢收。妾身已经将璎珞带来，还请长公主收回此物。”
“此并非出自我手，而是王家王倩盼所送之礼。”长公主看了王上说道，“论起辈分来，王倩盼是帝姬的小姨，私心挂恋着也是自然。不过若安妃觉得此璎珞贵重，不如过几日我与她一同入宫给母后请安，倒是你再一并谢过就是。”
王后笑着，冷眼瞧着安妃，“果真是王谢袁彭四大世家之族，出手果然大方。”
安妃一时语塞，看着王上，不知如何应。
倒是长公主出声道，上前拉着王上的衣袖，“王嫂这话的意思，是我送帝姬的衣裳太过单薄。王兄，你可得替我说话。”
见长公主撒娇之态，王上笑道，“都是做姑姑的人了，还如此小孩子脾性，说话也没有轻重。王后怎会有责怪你的意思，是你多心。”
“也难怪王后觉得此物过于贵重。”安妃行礼道，“不过妾身曾听如妃姐姐说过，王家嫡女及笄之时赠以暖玉璎珞，以求福泽。妾身想王家送此璎珞，不在于贵重，皆是亲情。”
王上点头说道，“是，如儿她也是贴身带着块暖玉。既然如此，帝姬用那暖玉璎珞倒也好。只是不必让人进宫如此麻烦，吩咐宫人下去打赏便是。”
长公主在屋内待久了有些烦闷，便说道，“我去侧殿瞧瞧帝姬。”
安妃也起身行礼道，“王上，妾身也同去。”
“好，你们去吧。”王上点点头，继而说道，“已经过吩咐让人准备膳食，今日是平儿生辰，虽不便于宴乐，好歹也一起用过晚膳。”
长公主点头道，“王兄安排便是。”
待屋内只有王上王后二人，甚是寂静。
王后见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温言道，“王上瞧了一天的折子，好不容易闲一会，不如休息休息。”
“书能静心，能解惑。”王上不曾抬头，只说到，“王后闲来时也可看些书，静静心。”
王后目光涣散，叹气道，“很羡慕安妃，有女傍身。有时想着，若懿儿还在，便是带着妹妹平儿四处玩闹的年纪。有他在身边，很多事情便不会成为执念，便不会有许多纠葛。”说着便拭泪，只是浅笑着。
王上见她提起自己的孩儿，心中一软，言语也比方才温和些，看着她道，“近来孤繁忙，不得空入后宫。你在宫里闷，孤便许你的妹妹入宫陪你，有家人在身边，好少些苦闷。”
“真的吗……”王后甚是欢喜，直道。
“孤乃天子帝王，自然一言九鼎。”王上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昨日在母后宫里，安妃提起选妃之事，孤想着若是大办费心力费金银，不如就让你胞妹入宫。另外朝中新进权贵之中，也有适龄女子。这事就交给你办。”
王后自然应下来，只是迟疑道，“那……王袁彭三家世家之族中，是否也挑些可人儿？”
“你是王后，自然你做主。若实在挑不出格外出彩的，没有也无妨。”王上并未将话说尽，但是王后明白，王上的意思是不准备让世家女子入宫。
王后嘴角的笑微微勾起，看来王上依旧忌惮着世家，这也说明，恒家以及自己这个后位，都是固若金汤。如此，方安心。
在侧殿中，安妃向长公主清嫣行礼说道，“长公主如此厚礼，更有如此深意，妾身代帝姬谢过。”
长公主清嫣笑了笑，虚扶安妃，说道，“平儿是王兄的孩子，是我亲侄女，我自当爱护。你跟着我出来，是有话需要我转达？”
“长公主聪慧，向来快人快语。”安妃笑道，“王倩盼赠帝姬厚礼，妾身不便亲自言谢，还请长公主替妾身道谢。另请转达，帝姬安好，切勿挂念。”
长公主眉头皱起，迟疑说道，“如妃的事……你不打算告诉她？”
“王上下旨，如姐姐的事不准告知别院，妾身自不敢违背。”安妃叹气道，“更何况，她们知道又能如何？妾身只求安稳，不想徒生是非。”
“好，我会转告她。”长公主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又道，“我自幼也是在宫里，自然知道这宫里人拜高踩低乃常态，如今又有王后授意，你自然会有你的难处。不过你需全心照看帝姬，这除了你与安妃姐妹情谊，也是你日后的依靠。过些日子新妃们入宫，趁此机会避个清净，方是上策。”
如妃见长公主清嫣言语中皆是善意，心中生出丝丝感激之意，握着长公主的手道，“此等肺腑之言，实在让我感激。不管是为了安姐姐，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全力保护平儿。定当不辜负你的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