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儿得了桃子,心花怒放,当下叩谢那位慈悲心肠的夫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说话的人说着就屈起两指,在面前的木桌上扣了三下,又继续讲下去,“却见那小儿抬头之时,夫人与她的侍女们都已经不见了身影,小儿又惊又怕,这荒山野岭的,莫不是遭了精怪?可想了又想,精怪哪有那般仁慈,既赐他桃子,又不害他性命的,再一细想那夫人与侍女们的衣着,哎呀……”说话的人合扇一拍,恍然大悟状,“那分明是庙里的神仙娘娘啊!原是那天上的神仙,晓得今日有贵人庆寿,特意在此等候,借这小儿之手,给贵人送仙桃啊!”
“这可耽误不得,小儿把那清香诱人的仙桃捧在手中,就连忙往那庆寿的地方赶……翻过了那山头,跑过了那长街,就看到那寿宴的府里哦,那是个人头涌动,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要给那老夫人,祝寿咧!”他满意地抚了抚胡须,看向身边的高台。
只见那高台之上,有个少年的身影显了出来,手中端着桃子形状的果盘,盘中还有着几个娇嫩水灵的桃子,那翠绿的叶子还带着水滴,彷佛刚从树上摘下一般。
少年站在高台之上,清脆的嗓音就唱了起来,“九重天上瑶池宴,王母寿筵众仙贺……闻得人间贵人宴,特遣仙娥赠蟠桃,祝平安又喜乐,寿比南山松……”
边唱边一步步飞快地往下走,要将那手中的桃子献上。
师父说,这一场,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只要走下长梯,把桃子交到那个姐姐手上,就可以退下了。
十几岁的少年,心性还未定,快要走完长梯的时候,不由得走快了几步。
这一急,就出事了。
少年在差那么几步的时候,就绊倒了自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虽然说他紧紧地护住了桃子,没让果盘和桃子甩出去,但是,终究是犯了错。
那端坐在宴席正中的,是今日寿筵的主角,更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先帝的皇后,当今圣上的母妃,如今的太后娘娘。
惊慌与恐惧瞬间占据了少年的思绪。在太后娘娘的寿筵上犯了错,他不敢去想后果会是什么。
本来只等少年献完桃子,他就能结个尾收场然后退下的师父反应了一秒,连忙跪下就准备开口请罪。
然而一阵笑声最先打破沉寂。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一个小儿怎么能称作仙娥来给皇奶奶献桃子嘛。”稚气未脱的少女离开席位,走到那个少年的面前,拿过了果盘,向着宴席之上的那位行礼,“烟竹给皇奶奶祝寿,祝皇奶奶福寿齐天。”
那位太后娘娘冷凝的脸色瞬间舒缓,跟着笑了一声,“小滑头,这是在夸自己才是仙娥呢。”
“那是,烟竹是皇奶奶的孙女,自然也是那天上的仙女呀。”旁人说这话或许会被说娇纵,但是这位被太后娘娘宠着的公主殿下说出来却不会让人生厌,只觉得,这般好看的少女,不是天仙下凡还能是什么?
起码,他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在公主殿下扭头来问他“这个什么小儿,我说的对吗?”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天人之姿,当是那九天仙女下了凡尘。”
“嘻嘻,你这话我爱听。”她笑得绚烂,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却恍若那阳光下冠绝群芳的牡丹,娇艳恣意,尽管那面容尚未脱去稚嫩,却不难想象,待到少女芳华之时,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颜。
或许是他的称赞,又或许是少女的童真,取悦了席上的人。太后娘娘又笑了几声,“行了行了,再夸她就上天了。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学得挺好的,赏玉如意一对,退下吧。”
“谢太后娘娘!”他师父连忙叩谢。他也跟着跪谢,退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公主殿下已经将果盘放到了一边,正向着那位太后讨要礼物,“皇奶奶,烟竹也想要玉如意。”
“小机灵鬼,玉如意就一对,可没有多的给你了,倒是有个凤玉佩可以给你。”太后向来偏爱这个小公主,也不恼她的俏皮。
公主殿下作势想了想,摆了摆手,“嗯……算了算了,今天是皇奶奶过寿,该是烟竹给皇奶奶送礼的,怎么能要皇奶奶的玉佩呢?”
“先前不是觉得北祁国的三殿下长得俊俏,想和他一起玩吗?有了这玉佩,你长大后也能和他在一起了。不想要吗?”太后娘娘说的很是随意,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
两国联姻,这是先前定下的盟约,只不过尚未定下人选。大多数人都以为,联姻的主角会是舞月公主与北祁国的大殿下,众所周知,北祁国的大殿下,是最有望成为储君的殿下。而舞月公主素有温婉之名,德才双绝。
却不想,太后娘娘已经掌权至此,竟可以决定两国联姻之事。
“母后,烟竹说的在理,今日是你寿筵,烟竹一个小辈,怎么能做收礼的那个呢?”一旁的皇帝显然也不想就这么定下人选。
太后娘娘冷笑一声,说出的话极具威胁性,“我一个做祖母的,给孙女送点小玩意怎么了?这一场小小的家宴就这么多规矩,那晚上的国宴是不是就得食不言了?”
“皇奶奶莫生气,烟竹想要玉佩,但是不能让皇奶奶白送。”宫中长大的都会看眼色,小公主即刻就安抚了一句,然后起身行了一礼,“烟竹特意为皇奶奶学了一首新曲,要给皇奶奶祝寿的,要是皇奶奶听得欢喜,就给烟竹赏赐,要是烟竹技艺不佳,那皇奶奶可也不能怪烟竹。”说到最后,还扯着衣袖撒了个娇。
“好好好,就依我们烟竹说的来。”
烟竹公主奏起古琴的时候,他正和师父坐上出宫的马车。
“秋聿,回去受罚三天。”师父没有过多责怪,只说出了惩罚。
萧秋聿默默扯了扯衣袖,低垂着脑袋,应了声“是”。他心里通透,若不是那位公主殿下,他怕是要连累他师父跟他一起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