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动荡,人间具象。
天衡派。
“给你新做的冬装在床上放着,若是觉得好看便带上。”宋倾妆望着相距不远的曲向蝶和声道,眸中依旧是如一汪秋水般的沉静。
“妆做的,一定好看。”曲向蝶的语中有些凝涩,目光落到宋倾妆身前那白晃晃的刀尖时更加阴郁地沉了下去。
挟持她的弟子顿时心被勒紧,握着刀鞘的手颤都不敢颤一下。
而始作俑者天衡派掌门祁睢却还挂着他毫无温度的笑容站在一旁,盯着她俩的眼神好似无声催逼。
曲向蝶背起弓,行装已整理完,可她怎么都不想离开她半步。
都怪这个畜生。曲向蝶冷冰冰地瞥了祁睢一眼。就在自己出天彧峰的那段时间,祁睢竟敢直接让人控制住妆,现在她将要去执行的任务,也是后一步得知那消息的祁睢对她差点杀了他亲儿子的报复。
或者说,变相利用。
“有劳蝶眼尊了。”祁睢还以一笑。
曲向蝶垂着眸略加权衡,终是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宋倾妆,道:“妆,我去了。”
“早些回来。”宋倾妆状似轻松地微微抿唇。
“好。”
……
行云酒楼。
“来了,啊,是您哪,里面坐里面坐!”
“诶诶,不要多久,您那热气腾腾的菜马上就到了!”
“行,欢迎客官下次再来啊!”
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小二在大堂里左左右右穿行着,直等到日头半边埋进了薄雾的青山,才算是忙完了这一天的生意。
他放下手中的抹布,擦把一脸喜悦地对着后堂高声而质朴地喊了一句:“娘——”
可是无人回应。
一双碗筷啪嗒掉在地上,骨碌地滚了几圈,晃晃悠悠停住了。
原本要端给他的饭菜撒了一地,依稀冒着菜香。
小二呆愣愣地看着后堂那,几个彪形大汉正用刀架着一位发丝斑驳的老妇,恶狠狠地冲他嚷到:“喂,说,这城里啸月阁的分阁在哪?由何人掌管?”
他的脸色霎时转为了惊恐的灰白,嘴唇也哆嗦着,只答:“不…不知道。”
“老实交代,不然,你娘的脑袋,可就没了。”抓着老妇的那个江湖人厉声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小二抖得更加厉害,声音也飘忽得上上下下。
“等等,”旁边另一人盯着他忽然皱眉怒道,“把飞镖放下!”
小二看似一怔,手里的铁旋刃已是毫不犹豫地脱手,直中说话那人的眉心。
原本像是毫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就在这刻突然暴起,一手肘便砸得身后人眼冒金星,而后抢过他的刀,干脆利落地刺了进去。
场面瞬间反转,先前那几个来势汹汹的劫匪很快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哀嚎着一个皆一个地倒在两人手下。
“只可惜今天要晚一点才能吃到热饭了。”小二看着地板上纵横的鲜红摇摇头叹道。
老妇正想帮着他收拾,却猛地发现他背后不远处跃出了一个紫黑的身影,立即大喊一声“小心!”接着毫不犹豫地挡了上去。
蝶眼刺没有任何停顿地穿透了那单薄的身躯。
迅疾回身的小二乍然间瞳孔紧缩。
被重力牵扯的老妇缓缓从那尖刺上滑下,血沫溢出的口中断续说着:“九…九重,快跑,快跑…”
……
庐陵城。
一个神态略显僵硬的老头穿着破破烂烂地走在大街上,看那样子不是乞丐也是个流浪者,他一边摇头叹着“世事难逢开口笑”一边一直走到城门口。
守城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是提着刚点的灯出声劝他:“老人家,天快黑了,您又没有亲人相陪,不如明日再出城吧。”
老头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又长吁短叹地说道:“这光景天黑得太早了些,便早点关城门吧,唉,早点关城门吧。”
守城人听此脸色微微一变,拱手让了个礼,便匆匆转身登楼去向长官报告。
老头在城门口站上了一会,直到亲眼看见那大门重重合上,才又摇头晃脑地背着手走了。
当夜里,敌军来了一次准备十分充足的突袭。不过守城官兵似乎早有防备,新设障碍,增派人手,没有受多大损伤就把他们又逼退回去,太守况崇事后想与那老头道谢,可却怎么也再找不到人。
同样在找这个老头的还有另一帮人,不过这帮人的目的可就没什么善意了。
“右使多加小心。”静悄悄便闹了满城风雨的老头此刻目光炯炯地看着方才赶来的眼前人,双手抱拳致意。
已扮成老头模样的长乐抿唇而笑,一副准备搞些恶作剧的模样,轻轻挥手,“就此分别,各自保重。”随即大摇大摆出了暗巷。
……
京城。
“启禀皇上,近日多地突发盗贼动乱,闹得民不聊生,甚至…”一位大臣气愤难平地奏道,“甚至还有军镇的人相互勾结谋反,攻打就近的城池!江南好几处都遭其荼害……”
朝堂上不可不谓人心惶惶,气氛很是凝固,不少大臣都担心那群声势越来越大的暴徒会一直打到京里来。
新登基的当朝天子眉眼紧锁,已有倦容,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思虑对策。
轩遥立在一旁微垂着头想,允亲王怕是真的狗急跳墙了,叛军所处之地东西南北皆有分布,兵力总和已然不小。
只是打仗要武器,要装备,早被贪官昏帝耗费不少的国库都可能支撑不起,楚涟他一个亲王哪来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