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铃抵达巳辰纸片上所写的那个地点时,只觉得整座府邸阴森森的着实奇怪。
猩红的颜色,缓慢从这偏僻院落的墙上渗出,勾勒出的符号之诡谲让人看了心悸。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莫铃不由地联想到晨暮楼研究咒术的暗室,眼神一沉。
然而忽然间,后院所在突兀地发出了一阵声势浩大的震响,惊得整块土地都微微颤动起来,瓦片挪动着离了原本的位置,从屋檐边缘处坠落,碎散一地。
他飞身翻进了府里,欲要窥个究竟,只是没走几步,眼前的场景竟是有些不寻常起来。
粗糙石板铺成了一条小路,两边却不种一般庭院里的花木青竹,而是各样的瓜果菜蔬,挤得那路都有些狭窄。
莫铃怔怔然地从中走了过去,也没有一蹦一跳,却不知怎的感觉到了很久以前在乡下小村生活的那种氛围。
眼前不远处,便是一间在村庄里司空见惯的柴门小院。
老树掩映着底部砌了青石的院墙,薄薄的木板钉制而成的门向来不挂锁,只在屋里的人都出去时才虚关上。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记挂着刚下的初雪不愿入梦的孩子,攀着树枝从低矮的院墙那,顺微弱的灯光窜到隔壁院子里去,对那映雪苦读的小书生谈笑几句,也不会招骂。
那个时候,他以为,生活也只是这样便罢了,耕织渔樵,倚窗观书。
那个时候,他手里顶多只有一把用来削削木头的小匕首,而还没有握剑。
怪不得不少江湖人都向往着归隐,莫铃默然驻足,想着。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可自己,却是从归隐,走入了江湖。
……
“看来,尔等的救兵,被吾迷阵给困住了啊。”乌涂矢彔看眼背后明明与众人未隔几步,却眼神空洞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样的莫铃,嘴角撑起僵硬而扭曲的弧度。
巳辰悬着一颗心,趴在战车后座的背面,望了望主位上正埋头苦干的莫未,又看向情况不太妙的莫铃,手脚像浸在寒水中,透骨冰凉。
乌涂矢彔笑容越发扩大了,扭头扫过周围墙壁上狠狠刺穿进去的金属箭矢,对那蛛网般的裂痕渐渐不以为意起来,“这巨大的木盒子的确有几分本事,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吧。”
被方才那波冲击打得七零八散的几个黑衣祭司缓缓又聚在了一起,也不管那溢血的伤口处是断了根筋还是碎了块骨,斗篷下半遮的眼神像钩子一样地念起咒文。
蛇,从他们宽大的袖袍中窸窸窣窣地拖着身子滑到地面上,一条条神智迷乱地吐着信子认定目标后一点点向战车的方向而来。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草蛇,而是经那些祭司炼过的致命毒蛇,尖锐而潜伏着的利牙,正在暗处泛着幽幽绿光。
莫未抬起头凝重地盯着这几条飞快俯游过来的蛇,微微屏息。
“莫…莫未。”巳辰刚迟疑地站起身,又被他摁了回去。
“你别乱动,安心待着就好。”莫未低声叮嘱,“我的战车上镶满了铁钉和尖刺,一般人都爬不上来,更别说没手没脚的蛇。”
巳辰缩在车里,却是怎么都放不下心。
果然,那蛇在接近战车时放慢了速度,绕着车身转了几圈,却找不到可以蹿上去的突破口,只能盘着尾摇摆不定。
“去吧,巫神的孩子,无惧。”乌涂矢彔忽地嘶哑地长吟一句。
正踌躇不前的蛇顿时如同着了魔,悍不畏死地便朝战车扑去。
莫未一惊,起身拔剑出鞘,战车的近卫功能也早已开到了极致。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当一条蛇被钉刺挂得鲜血淋漓之时,另一条蛇依旧毫不惧怕地往前冲,失去生命体征后又直接被勾在了那车上。
接下来的蛇,便是压着同伴的尸体,一点一点往上蹿。
这等决乎残忍的场面,把看在眼底的莫未逼出了一身冷汗。
他提着剑,不尽人意的武功和并不深厚的内力让他很难有把握面对这群毒蛇。
它们处在操纵之下,身形却看不出任何不灵活,反而大概是由于长期教导而显得更加有序,那牢牢锁定猎物要害的眼神中冷光凝结。
可是莫未依旧没有后退的打算。退又能退到哪里去,战车已经被它们给包围起来,正巧又碰上行驶的动力枢纽损坏……
“这位…莫侠士?”乌涂矢彔气定神闲地道,“把祭子交给吾,吾就放尔离开。”
莫未听若未闻。
“啧,怎么都这么不识好歹呢。”乌涂矢彔没有半分感情地桀桀笑了笑,合掌轻拍,“那就尝尝毒牙的味道吧。”
箭在弦上。
巳辰心神剧烈地摇晃起来,他死咬着下唇,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突然,他的手撑上了后座的隔板,猛然站起,随之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语句。
攥紧剑严阵以待的莫未自然听不懂,可他面前的那些蛇却好似受了某种力量的蛊惑,停下前扑的动作,眼神愈显呆滞地僵直着长长的身体,定在了那儿。
居然能从他的手里夺走控制权?乌涂矢彔诧异之余狠意顿生,尖叫似的唱出了一段咒文,瞬时间那些个蛇的身体又开始微微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