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叫阿巳？”莫未怔然看着小孩细密碎发下的面容，一时恍惚，很久以前的记忆被撩开了一个边角，五味杂陈。
巳辰紧张地点点头，低头左右看着，生怕一个关于他身份的质疑就能把自己逼到死角。
“没事，不用拘谨，”莫未却是扯出笑意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会后说道，“你的父母……”
“都已经去世了。”巳辰轻轻回答。
莫未倏地沉默，阴阳相隔的情绪逐渐充斥着周身的氛围。一个名字由此跃出来在心头绕了绕，可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没事的，我现在跟哥哥一起生活，也挺好的。”巳辰安静地把手搁在自己双膝上坐着，也暂时放下了种种忧虑，抬便朝莫未微微莞尔。
“那，嗯虽然因为担心你安全的问题没直接送你回家，但是一晚上不回去，你的哥哥不会着急吗？”莫未缓缓道，心里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巳辰摇摇头，“不是已经让人去送信了吗，没事的。”
“好吧。”莫未没有多问，流转的目光时不时又落到巳辰的脸上，眼神里微微透出几分怅然若失。
巳辰不经意地回避开莫未的视线，只是突然间，他似乎发现了些不寻常，脸色刹那凝重起来，“等等，好像有种奇怪的气味。”巳辰不确定地开口。
“我，我出去看看。”他抑制不住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飞快地便向屋外跑去。
“诶，注意安全！”莫未竟是忘记拦他，连忙担忧地跟着起身。
腥味淡淡地在院中扩散，几只骇人的虫子像剥落的墙皮一样从院墙上掉下来，没一会就不动了。
而停留在那墙壁上的，是几行看了叫人触目惊心的血字：
“残杀同族
屠戮无辜
夺魂稚子
招摇撞骗。”
巳辰的瞳孔瞬间紧缩，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并推着他往那墙上撞去。一边推，一边低语：
“看看，这可都是你做的好事。还想寻求他人的庇护，你配吗？”
“啊啊啊啊！！”巳辰只觉得眼睛被什么晃了一下，而后发出一声声惨叫，他失去理智地冲向了院墙，双手十指就这么在那石砖上扣着，想要硬生生地把那字抹去。
可是却怎么也扣不掉。
“你在做什么？”跟过来的莫未皱眉制止住他。
“我…我……”巳辰呆滞地喘着气，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般，映着莫未的眼底满是慌乱。
我…不是我…我没有…怎么就，说不出口呢。巳辰只觉得如鲠在喉。
莫铃眉头紧锁地转身看了一眼墙上的字，却并不多留心，只道：“是昨天的那群人弄出来的？”
“应…应该。”巳辰下意识断断续续地回答说。
莫未叹口气，安抚地摸了摸巳辰的头，平静而温和，“放心，我不信。”
巳辰的心这才稍稍定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莫未，依然有些沉重，“嗯。”
现在他信任他，可谁能保证，日久，不会生疑呢……
就像曾经的当面质问一样……
“大祭司，为何不直接在外墙刻字？也好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让祭子被众人指指点点——”一个黑衣巫族人哑声道。
“嗤，”乌涂矢彔冷笑了声，“尔忘了那是谁的地盘？吾等与允王殿下还有合作，不宜这么快翻脸。”
“是。”黑衣人听此便垂下头去，闭口不言了。
……
允亲王府。
楚涟攥着桌上信纸的一角，神色不明不灭。
信上其实也只有短短几句话：“约期已至，该做的我也做了，是否能放我离开？”
“殿下。”他身侧的谋士突然出声。
“嗯，怎么？”楚涟淡淡道，“你有什么见解？”
“臣以为，这千机仙既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应当——”谋士拉长了语调，眼底闪出一丝冷渗的阴狠，“立刻派人除去！”
楚涟正握着笔准备回复，听此手上一顿，半悬在空中的笔尖有些犹豫。
“殿下，”谋士见状再次开口，言辞算得上恳切，只是相较刚才压低了点声音，“那皇位，就是要踩着万人尸骨才能得的啊。”
“踩着万人尸骨吗？”楚涟眼神乍然暗沉，竟不自主地拧断了手中的笔杆，口中喃喃。
墨迹杂乱地被点在纸面上，模糊了那隽逸的字迹。
楚涟握着半截断笔，眸光深邃，像是不顾是非成败，决意要在这大朝江山上死死地落下自己的字迹一般。
“这事，也不用特地遣人，”楚涟想起最近听到的风声，终是出言，“就给祁睢递个消息，放任巫族那些人去做吧。”
“是，殿下。”谋士嘴角含上几分得意地弯腰行了个礼，而后转身下去吩咐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