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古林寺,我以为会是那种深山老林破破旧旧的样子呢。”
那边拐了一个便宜小师傅的南玥此时已经赶到了所谓的古林寺门口,眯着眼看着眼前金碧辉煌恢弘大气的古林寺,她默默吐槽了一句。
视觉共享此时已经结束了,想到和颜姒那乖乖巧巧的外表,也不知道临渊有没有一见钟情什么的,毕竟是他的剧情。
不过想了想和颜姒现在不过十岁不到的模样,临渊应该,还不至于?
“怎么,金钱碍着你眼了?谁规定寺庙就该破破烂烂的?庸俗。”
一声浑厚沙哑的声音兀的传入南玥的耳朵,紧接着旁边的竹林里便钻出一个戴着斗笠背着竹篓一身青布袈裟的老和尚。
南玥:……哎哟喂这个人好凶啊。
“布帛寻常,庸人不释,是为庸;是己而非人,俗之同病,是为俗。您觉得呢?”
南玥脸上挂着得体的甜笑,说的话却怼人的很。
我就说你如同庸人一样拿着平常衣服不放怎么了,我就觉得您是俗人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了不起怎么了,我还能在你这吃了亏不成。
那老和尚表情一拧,表情十分嚣张。
“咬文嚼字,难怪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去去,我们这里不让人进。”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南玥表情瞬间一僵,这老和尚几个字简直道出了她的心病啊我去,她可不就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吗!
“哎呀,师傅!老师傅!我不是人还不行吗,我要进去。”
她急急跑过去拽住了老和尚的袈裟一角,可怜巴巴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眨眼睛卖萌。
“呵,不是人可不就更不行了,佛门禁地可不是非人之物能进的。”
老和尚拉了拉自己的袈裟,发现拉不回来,只抖了抖背后的竹篓,头往旁边一扭,十分高傲的模样。
偷偷再扯一下,扯不回来。
南玥无视老和尚急切想进寺庙的心情,扯着他大有你不跟我好好说我就不放你有的趋势。
“师傅……”
南玥拖长了音,使劲憋着泪出来。
“谁是你师傅,老衲就没见过你这么恬不知耻的小姑娘。”
老和尚气急败坏,两手紧着竹篓,看起来十分爱护的模样。
“那您法号是?”
南玥倒是十分配合,乖乖巧巧询问道,手上是一点没松。
“哼,老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法号空戒!”
扯不动自己的衣服,空戒和尚脾气倒是臭的很,大有跟南玥死扛的趋势。
他其实今天不过是和他那总是云淡风轻的师兄打赌打输了,以至于今天他负责做饭,结果出来转一圈刚找到食材,就碰到这么个缺心眼的姑娘,烦人。
而且,他瞥了眼南玥周身淡淡的金光,心里也是有些好奇的——这个金光可是护体之物,他也仅在他还年幼时,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身上见过。
也不知那少女如今如何了。
“哎呀,您就是空戒师父呀,我真找您有事。”
南玥听到这个名字叫唤的更起劲了,这可是她此行的目的,可不能让人给跑了。
“不听!”
空戒坚决拒绝,好奇心害死猫,他就不。
“我做饭可好吃了!”
南玥瞟了眼他竹篓缝隙里透出来的蘑菇,换了个借口。
“成交。”
空戒表情瞬间放晴,仿佛刚才那个倔驴一般的人不是他,慈眉善目带着空空的笑意,变脸速度和南玥有的一拼。
啧。
南玥在心底咂了一声,从来只有她套路别人,怎么现在仿佛被这个老秃驴给套路了。
放开空戒的袈裟,南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那金碧辉煌的大门。
寺庙修炼的十分恢宏大气,各类宫殿上的瓦都雕刻着细致的花纹,寺庙的门槛各种高低显示出不同的地位。
“空戒师父,您刚才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是有什么隐喻吗?
南玥的心思根本不在周围的景色上,跟上几步就忍不住问。
“你可不就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过几年就及笄了,竟然还站在寺庙门口那么没大没小的。”
空戒斜睨了她一眼,一脸的嫌弃,仿佛她做了多么罪无可恕的事情一般。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一问一答之间,南玥觉得自己白高兴了,她还以为她真遇到了什么能力通天的人呢。
那样的话,不说把她送回去,至少让她长大一点点,一点点也好啊。
“换老衲来问你了。”
空戒瞥了几眼她身上淡淡的金光,假装随意的开口。
他们做了这种你问我答的约定吗?南玥只觉得和尚的心十分不好琢磨,想了想却也点头同意了。
“你身上的金光、不,你认识一个叫‘月竹’的人吗?”
金光、月竹。
南玥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重要字眼,这一提,倒让她想起了一些事。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只不过在约摸五十年前,她开了一家叫“月竹小苑”的茶馆,就开在离这个寺庙不远的,另一个城池的地界。
茶馆是个好地方,可以听到各式各样的故事,然后延伸出无限的可能性。
她最后关掉茶馆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跟着几个僧人路过时来她的茶馆化缘,她给了干粮时瞥了一眼,只因为小和尚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可爱。
结果只因为这一瞥,那小和尚就拉着她的裙角奶声奶气地问她:
“女施主,为什么你的身上有金光呢?你是女菩萨吗?”
据说,那小和尚是个机具慧根的小和尚。
然后,南玥就被一群群来观摩她的人吓到了。
这个要茶那个要衣角料也就算了,到后来不论男女老少都要来摸她一下,要不是她动作灵活人小跑得快,怕是要秃。
就因为那个小和尚无心的一问,以至于她很长一段时间对人都有极重的心理阴影,别人看她一眼她就觉得别人想蹭她。
那个时候她给自己的化名就是月竹。
想到这些,南玥免不了有些惊悚,她这辈子就被那个小和尚看出来灵力过,现在被空戒提起,她突然觉得世界好小。
这个空戒,按年龄来推的话,确实有可能是那个小和尚。
那个害她落荒而逃的小和尚。
或许连空戒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话总是一语击中,之前说她长不大,或许也是隐含着一些真相也说不定。
身在红尘里,哪能都自知。
不过,哪怕知道空戒真有几分本事,也丝毫没有让南玥稍微好心一些。
“月竹啊,那是我奶奶。”南玥仰着小脸笑眯眯的,“她和我说她年轻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小和尚害得落荒而逃,一个女人颠沛流离大半生。”
“阿弥陀佛。”
空戒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念了声佛号,面对南玥时有了几分愧疚。
“这个拜托你交给你奶奶,红尘三千,算是渡余。”
他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递给她。
“空戒师父,人要自渡。”
南玥笑眯眯接过佛珠,却是这么说了一句。
“嗯,人要自渡,饭要你做。”
见南玥接了佛珠,空戒表情缓和了一瞬,随即又开始恢复初见时那吹胡子瞪眼的倔老头模样。
“哦,这个给你。”
南玥就知道人的德性不会变得这么快,翻了个白眼将袖子里的信封递给他,抱着竹篓就往后厨去了。
“你认识路?”
空戒并没有着急拆开信封,只是挑着他那本就显得生气的眉毛,看着南玥驾轻就熟仿佛回到自家一般的模样。
五十年前就认识了。
南玥在心里回了一句,回头笑的得意:
“奶奶说这里有个寺庙,她给我画过寺里的地图。”
空戒眼见着南玥消失在转角,没了金光的景色突然就黯淡下来,不由得摇头。
世间万物,哪怕在佛门,也依旧贪念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进了自己的厢房,空戒才摩挲着信封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了啊,那人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只可惜,终究是入了歧途。
小心翼翼挑开信封粘接的地方,空戒看着不甚对齐却依旧好看自如的字体,神色渐渐冷凝下来。
本以为歧途不深总能悔悟,可到底不是有佛性的人,再这样下去,临渊那孩子怕是不保。
他一字一句看完书信,将信纸重新放好锁入抽屉,整个人都带着少见的萎靡。
空戒此生,没有什么大的愿望,仅希望平安。
寺庙平安,世人平安。
都说他有慧根,总能一语道破凡事真谛,却只有他知道,他说的哪是真谛,不过是世人只听了自己想听的,忽略了不想听的。
月竹一事是当年他少不经事,不明白世人为何执着于想象。
后来,懂事的他再也没见过月竹。
陶家一家曾来避难,陶瑾夭说只为自保,最后却堕入歧途。
自保是真的自保,保了自己,家人已逝。
到底是当初年轻,世人在佛前虔诚,是忏悔还是许愿,总是后者居多。
希望总是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真谛上,自己不愿意做改变却执着于许愿,可笑不可笑。
如今,他自觉已无后顾之忧,却不想只因他的态度,又将他捧到如今的地位。
到底是造化弄人。
“空戒师父,在哪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