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放完血,任由突然殷勤起来的瑾妃叫了个小丫鬟来给她包扎,南玥百无聊赖的用另一个完好的胳膊撑着头,就坐在一边看着瑾妃满面笑容与临渊说着话。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包扎,只不过不想太过于显眼罢了。
毕竟她本来行事就不太规矩——原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怎么做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六三,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劫富济贫仗剑天涯。”
“抢劫会扣分的。”
南玥有感而发,而六三首先想到的就是扣分。
南玥:……她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个垃圾系统了。
“反正这个事完了,我要做个几十年的女侠客。”南玥已经开始幻想起来,“最好登个江湖美人榜,然后跟着众人去讨伐个魔教什么的。”
“江湖美人榜有点难,你根本长不到美人的地步。”六三毫不客气打断了南玥的幻想。
南玥彻底闭嘴了,她跟这个没人情味没有梦想理想的系统根本说不通。
“伤口莫要碰水。”
给她包扎的小丫鬟十分冷淡,浅浅的吩咐了一句后便直接提起木质的医药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桃儿性子和渊儿很像,你莫要见怪。”
瑾妃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竟然难得没有继续她的慈母戏,笑得风华绝代对着南玥好声好气的说道,言语之中尽是宠溺。
关她什么事?南玥心里这么想,面上露出小女儿特有的羞涩:“怎么会见怪。”
不过,把一个丫鬟和自己的儿子相提并论,这个瑾妃是真的不懂还是真的不在意?
明明像雪妃都知道母凭子贵,宁愿养别人的儿子来傍身,而这个瑾妃却似乎把自己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倾泻到了临渊身上,说是爱他更像恨他。
什么仇什么怨。
“我啊,就渊儿这么一个孩子。”
瑾妃似乎急于找人聊天一样,坐在临渊旁边一脸疼惜的表情,说的话却是对着南玥。
南玥看着完全无动于衷的临渊,她甚至都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感受到他的烦躁和不耐烦,只得默默点了点头,仿佛在回应瑾妃的话。
而瑾妃却来了兴致,掰着指头给她数着。
“当年怀着渊儿的时候,我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那时候啊,夫君每日都会来陪我,我使性子也都依我……啊,应该说是皇上。”
“可惜,渊儿是个男孩,夫、皇上可失望了,他明明说想要个像我和他的女儿。”
“渊儿毕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他被嫌弃。”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喂给你的是蛊虫了吧,这深宫其实不允许这种腌臜东西出现的,可是我都是为了渊儿好啊,我想把他变成公主。”
“只可惜试了这么久,我还是失败了。”
南玥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这厮有病。
这爱,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是给临渊的,全都是冲着那个人的期待。
不过是一句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不乐意你儿子抢他的位置,从出生就被否定了啊?你却依旧心心念念把自己儿子往死里折腾。
南玥替临渊感到不值,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这么想。她根本没参与他的之前的人生,他从小就承载着自己的母亲这种畸形的希望,那么小,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她此时,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她把脉时的那些毒——有一大部分盘根交错纠结在一起的,都是针对女人的毒。
针对女人,也不代表对男人没影响,比如那影响人行动的僵毒、使人皮肤变薄的红毒、令人浑身发疼发痒的花毒……这些毒,有的重有的轻,却都一样折磨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要联想到瑾妃那被人夸赞的舞姿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想到:不能行动就不能跳舞、皮肤变薄就不能用力碰、浑身发痒就维持不了她的妖娆妩媚。
这些毒,怎么会出现在临渊身上。如果真的有人要害他,根本不至于这么麻烦。
“娘娘,您是否……常常会被她人妒羡?”
想来想去,南玥还是决定旁敲侧击一下,于是选了一个相对委婉的问法。
“嗯?”被打断的瑾妃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随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要我说啊她们不如学学我,好好对待皇上不好吗?”瑾妃表情有些不屑,“我如今活得这样,不还是因为皇上对我的真心爱护,一个个就是小家子气。”
目光短浅。
南玥可算是了解了一点这个瑾妃了,根本就是只在乎当下,对自己可能面对的未来没有丝毫想法,就依附着那虚无缥缈的帝王心。
而且,如果自己的想法没错的话,让她好好活在这后宫的可不是那个皇帝,而是她亲儿子。
“唉,我的渊儿啊,除了我也没有别人爱你,你说我们母子怎么如此同病相怜。”
瑾妃半抱住临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而几乎没说过话的临渊明显僵硬了身体,却没有推开瑾妃。
南玥看得嘴角直抽抽,都被这么对待了还能原谅吗?还是说她猜错了,除了蛊,毒都是别人下的?
就算是别人下的,那些蛊也不是些什么好玩意啊!
“可能,是因为临渊从小就被这么教育,所以即使痛苦也依旧相信他母亲是爱他的?”六三也很纠结。
“打着爱的名义来害人,这真的爱吗?”南玥不明白,“爱就合该包容一切?”
“宿主,您怕是忘了自己以前……”六三默默提起话头。
南玥:好吧,是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说起来,临渊应该能看到此时他自己的样子吧。”南玥依旧支着手肘歪着头,“对于阔别已久的母亲面孔,不知他作何感想。”
“我怎么觉得您在幸灾乐祸呢?”六三对于自家宿主的人品还是十分了解的。
“嗯哼。”满月没有反驳,只看着瑾妃在那又哭又笑,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人若是自己不愿醒,谁也无法动摇他的睡意。
她讨厌瑾妃,单方面的讨厌。起先她以为是因为觉得可怜临渊,现在才觉得是自己夸大了。连临渊本人都没有说讨厌,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在他的身上,她才是讨人厌的那个。
到底是太久没和人接触了,以至于才不过这么一点时间,她就如此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些人都该是她想的样子,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在他们心中十分重要。
想清楚了一切,南玥反而轻松起来。他信任她与否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她总有离开的那天,而这些人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南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时,瑾妃才好像终于满足了一样甩了甩帕子,让人提好了装着血碗的食盒,自己率先娉娉袅袅的离去了。
南玥几乎能透过木制雕花门看到那浩浩荡荡离开的人群,那不算整齐的脚步声惹的她脑仁生疼。
而室内却一片寂静,静的让人提心吊胆。
南玥忍不住看向临渊,就见他明明朝向她的方向,而脸却是侧着头向着窗户,仿佛在出神。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对外面那么执着吗?
临渊衣服一直都是很整洁的,此时却因为刚刚的瑾妃动手动脚已经褶皱乱的不成样子,连他一直仿佛和地平线平行的白锦带此时也倾斜了,十分狼狈。
这么个不说不动的样子像个破布娃娃,还是被丢弃的那种。
忍不住在心里又是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同情心泛滥,“王爷,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
临渊终于开口了,每次瑾妃来他都沉默的仿佛不存在,此时开口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这么三个字,南玥不知道怎么接。
“那,”我想退下了。
南玥觉得自己在这挺费神的,原想直接退下,话还未说出口就看见临渊嘴角溢出了红黑色的血,整个人似乎松懈一样摇摇欲坠仿佛要晕倒。
我的天,要毒发身亡了?南玥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她几乎是用冲的到了临渊面前,一手搭住他的脉搏另一手则稳稳扶住他的身子。
心率忽快忽慢,慢时微弱到仿佛要停止。
南玥脸都快皱了起来,事发突然让她一时不知所措,加上这样的脉搏,就好像要死一样。
小心翼翼将临渊打横抱起慢慢放平在床上,南玥来不及叫人,直接扒了临渊的衣服就拿出一直备好的银针,一针一针的找穴位。
南玥此时只能先稳住,首先护住他的心脉。
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她都看着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难道还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吗?
南玥十分懊悔,但此时救人为先,她也无暇顾及其他。
“王爷。”
见人都有走了,早就伺机守在外面的尔禾直接推门进来,想要趁机安慰一番。
可刚一声王爷,她就被一股气压直接推了出去,甚至她都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情况。
她不死心,还想进去,里面直接传出一声冷凝又甜美的女声,气势逼人,是尔玥的声音:
“滚。”
他们俩在干什么!
尔禾眼睛瞬间就红了,直接开始往里冲,发现门根本打不开后,直接拍门叫唤起来:
“王爷!王爷!奴婢是尔禾呀,您让奴婢进去看看您!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