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回到马厩还余惊未消。那血腥的场面让怀瑾的肠胃一顿翻江倒海,几欲呕吐,趴在栏杆边干呕了几次,只呕出一摊酸水。
少年见了,心知它看到了那血腥的场面,大手一下一下地抚在它的背上,试图减轻她的痛苦。
他脑海里思考着许多东西,他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接受能力比它强上一些。他只是忧虑,如今他们没有了庇护所,他不能留在这马厩里,必须出去干活,不然今天的惨剧就会发生在他身上,到时候小一如果被发现了也会死,他不能图一时安逸而葬送了所有。
思虑至此,他出声道:“小一,我明天得出去干活。”
“你放心,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有谁会刻意去记一个奴隶的相貌呢?如果有,那么那个人对他一定非常重要。
可他显然不是。
怀瑾抬头看他,看到他眼底的坚定,心里了然。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的顾虑。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想他出事,只是无法表达出来罢了。她点点头,安静的窝在他怀里闭上眼假寐,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次日寅时
天还未大亮,蒙蒙的光似欲冲破阻碍为一切事物渡上它的颜色....少年准时醒来,看到微弱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脸上的细碎绒毛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他眼里流转着温柔的光华,轻轻在怀瑾额上落下一个吻,悄然离去了。
怀瑾睁开眼时,天才刚刚大亮,可身边已没有了少年的踪影。这半个月来他们每天都粘在一起,只要没见到人喊一声他就会出现,她一下子突然有些不适应,心情有些黯然。
自己是怎么了?
怀瑾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翻了个身。
他在做什么?那些人会不会认出他?今天他有没有受伤?好担心他啊.....
好烦躁...
不行,怀瑾觉得她要找点事做。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雄赳赳气昂昂地踱步出了马厩。她看看那渐高的日头,突然想起那天她去抢食物的那天。她已经两日没去偷那黑馍了,如今他们已没了口粮,今天怎么也得去一趟。
怀瑾定下目标,直奔那地儿。她矫健地爬上那歪脖子树,站在枝头向下眺望。
很好,没有敌人。
她一跃而下,后肢轻点那些堆积在一起的杂物,所到之处不落一点儿声音。她不急着出去,她先叼一只了出来,走到一边阴暗的角落啃食起那只黑馍。
寂静的屋里响起轻而浅的啧啧啃食声。
突然响起轻浅的脚步声,那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挥起了一室烟尘....
一人提着重物先进了屋:“听说了吗,房大人最近得了公子不少赏赐,说是公子最近又得了许多折磨人的法子,都是他给献的计。那些个法子可都新鲜着呢,听都没听过....”另一人说:“可不是嘛,那房大为了得宠把他那宝贝侏儒都献上去了,什么法子都让他尝了个遍,招招狠毒,教人求死不能...”
“竟有这事?不是我说那侏儒天生神力,平时他宝贝得紧,谁敢来挖人他就咬谁。现在竟是这样的光景,啧啧啧真是....”
另一人哈哈一笑,拖动着一筐重物向外走去:“可惜了,那侏儒忠心不二,谁能想到今日却落得如此境地。”
许是同伴已经走到了门口,刚刚那人急道:“哎哎,走那么急做什么?赶着投胎呀,等等我!”
另一人听了,碎了一口:“屁!急着喂猪猡!”
又过了一会儿,那木门才吱呀一声紧紧合上。
怀瑾走出角落,目光落向刚刚那两人站着的地方,那里少了一筐黑馍。她敛下目光,会想着刚刚那两人的话。
“侏儒”,“忠心”,“喂猪猡”.....
她往屋顶的破洞上一看,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应是接近正午了。刚刚那两人是负责分发奴隶的食物的下人。如此的话那侏儒定是上次将它打得皮开肉绽的那个。至于那房大人.....
“来人!给我弄死这畜生!”一幅画面闪过她眼前。
菊花脸!
那侏儒忠心不二,定只听一人号令。当时他一喊,那侏儒就一鞭子过来了。肯定是他。
啧,那菊花脸当真是猪狗不如.....
怀瑾心里轻嗤一声,惋惜般摇了摇头。她不讨厌那侏儒,甚至有些欣赏他,只可惜他选错了主人,落得如此下场.....
今天收获颇丰,一时感觉神清气爽。她又叼了两个黑馍,越上那些杂物满足地出了屋顶。站在那棵歪脖子树的枝头上时,透过那枯黄暗沉的枝叶,竟然能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僵尸大队。
她眼睛一亮!他在那里吗?
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在那队奴隶中搜寻着她要找的少年。终于,在队首找到了他。
还有张熟悉的菊花脸。
彼时,少年正在队伍的最前面。
轮到他了。
那房大人最爱看他们跪谢他恩赐的样子。总会使出许多办法刁难他们,如果不合他心意了,那立在队伍旁的侏儒就会上前来往那人身上抽上一鞭,皮开肉绽是必然的。
他上前一步屈膝跪下,以极卑微的姿态头抵着地板,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大人,求您赐食。”
那菊花脸笑开了,眼底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好好好,是个懂事的!今天大人我就给你加加餐!咳!”
那“加餐”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加餐。只见一只粘着浓痰的黑馍被用力掷在地上滚出老远,溅起了满地黄沙。少年挣扎着起身,慌忙把那只黑馍捡回来,又跪下磕头谢恩。
那菊花脸受用得眯起了眼睛,他是极爱看这些奴隶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乞怜的模样的,仿佛就算是给他一桶马粪也是天大的恩赐。他深吸一口气,快意拥入胸腔,脸上的肌肉都因兴奋抽搐起来,隐隐跳动.....
太舒服了,再多些!再多些!
“行了,滚吧!”他挥退了少年,眼里闪烁着绿光。
少年走到一旁的角落,那些已经领完食物的奴隶早已吃完,正虎视眈眈地定着他手里的这只。即使上面沾满了黄土泥沙,那口浓痰还可以随着动作左右摇晃.....
他从来都不会计较那么多的,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了,能活着就是赚到了不是吗?更何况他还有小一,那才是上天对他天大的恩赐。
想到这里他的眼里一片柔软:不知道它在做什么,还在呼呼睡着大觉吗?还记得第一天他回去的时候它就睡得香甜.....
少年背过身,阻隔了那些觊觎他食物的眼神。那些奴隶轻嗤一声,自讨没趣都不再看他。他举起那只黑馍,嘴巴张大正准备塞进嘴里。
突然一只爪子一把拍掉了那黑馍。
那爪子的主人不是怀瑾又是谁。
咦,好恶心!怀瑾甩甩手,嫌恶地盯着刚刚爪子碰到的地方。见少年看它,它把嘴里的黑馍放到他手掌上。
“吃这个。”她蹭了蹭他的手指,好让他攥紧那黑馍。一只爪子不安份地在他的裤子上擦呀擦。
好恶心...
少年一把她搂进怀里,看了一下四周,见其他人没有看这里,又用身体遮了遮它才放心下来。
“怎么来了?”大手轻轻擦拭它爪子。
她眼睛转了几圈,把少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挺好,没受伤。
她爪子拍拍那两个黑馍:吃
少年凝视着它,搂着她的大手又紧了紧,它怕他饿了,专程给他送吃食来了。他向四周望望,若非这里太危险,他真想跟它待久一点。
手指蜷缩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他将它放回地上,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以后都不要来了”
而后又将那沾着浓痰的黑馍埋入土中,大口将那两个黑馍塞进嘴里。
“快走吧,别被别人发现了。”他又急道
怀瑾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只能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