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城的莲台县,
有一家酒馆,生意兴隆,老板名叫南轻萧。
南轻萧原是中原赫赫有名的赏金游侠,专门缉拿通缉犯获取赏金为生。
一般吃赏金的人看通缉榜文,专挑金额不上不下的,好对付,钱也不少。
而南轻萧专挑重金悬赏的,从上到下直接开干,干完一票就在纸上画一杠,榜文前几名杠掉他就停手了,赚足了钱悠闲地等着下一批悬赏榜文。
所以同行又给他取了个外号——南高杠。
由于南轻萧声名远播,本领强,又很少有败绩,许多人专门来请他接私活。
不过他有很清晰的原则——不接不喜欢的活儿。
有一天,来了一件奇特的任务。
一个贼眉鼠眼的商人找到南轻萧,看似和和气气地恭维半天,明眼人一瞄就知道这人一肚子坏水。
他放了一个成年野猪般大小的箱子在他面前,说只要完成他的请求,这个箱子里的黄金白银就全是南轻萧的了。
如此高价,南轻萧以为是什么急难险重的刺杀任务或是肮脏得难以见人的苟且勾当,可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是去“探路”。
说是袁洲潭洲中间有一处“不还森”,里面有一座“辉夜城”。那里物产丰富,人丁兴旺,是朝廷管辖外的不法地带,想去那做点小生意,开辟下新的市场。
之前找过武艺超群的大剑客、隐退的御林军、镖人……都没了音讯,方才找到了南轻萧,任务就是先找到通向城中的路,探个究竟,成功返回后再带领商队前去。
南轻萧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传闻城里到处都是具有神奇力量的“沃金土”,无视旱灾洪涝,任何庄稼蔬菜种在上面,一个月内直接收割,且都是上等上的品质。
现在正值战乱年代,再加上天灾四起,商人们不是想偷回研究量产就是想联合军队将其霸占。
委托时还故意不提森林有鬼怪出没,那儿的一条蛇能可是有大象腿那么粗呢,真是无奸不商啊,南轻萧心想。
他一直以为辉夜城只是个传说,没想到还真有人当真,不过这次委托金这么高,自己就当去赚个快钱,顺便也想搞清楚为什么这么多高手都是有去无回。
南轻萧连夜兼程来到了传说中的“不还森”,离着二三十米远都能闻到一股快把胃酸掏出来的恶臭,被逼无奈他只好扯下一角,用河水沾湿,裹上两层当口罩。
森林从外看倒与普通丛林没什么两样,不过有一点很明显的区别,这里没有鸟叫。
果不其然,森林处处都是“埋伏”——冒着毒泡的沼泽,一个石子飞过去,立马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艳阳天,却漏不下光线的密林,空气稀薄,极易迷路;成人一般大的食人草,上下合叶张开超九十度,有着锯齿样的“牙齿”,轻轻一触碰,便迅速闭合,圆木都能轻易咬断。
还有尾巴会喷射毒针的斑斓巨蝎、足有四五米长的巨人蜈蚣,以及各种认不清模样的奇虫异兽。
南轻萧在来之前,从多方渠道打听这座森林的情报,对各种突发情况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加上多年叱咤江湖的矫健身手,渡过了重重难关。
不过已经第三天了,南轻萧仍未找到什么城镇的踪影,他打算明日天亮,就沿做好的标记返程。
篝火熊熊燃烧着,南轻萧盯着那被热浪吹高的星星火苗,不禁幻想着那迷雾中“辉夜城”。同时他也很疑惑,就算这种森林再怎么危险,也不至于那么多高人都折戟于此,杳无音信。
忽然,劈啪作响的柴火声中多了一种咀嚼骨头的响脆声——有猛兽在附近捕食。
南轻萧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拿起刀,轻轻踱步,想着若是能解决的猛兽,就趁其不备将其斩杀,以免在后夜留下祸患。
慢慢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南轻萧惊呆了——那不是一头野兽,是一匹丑陋的人形生物。
身长三寸不足,佝偻着背,脊椎骨似乎都快爆出来了;黝绿而干皱的皮肤,仿佛被一刀切断的凹鼻;还有尖耳毒牙以及那可怖的骨爪,毫无疑问,这就是传闻中的恶鬼。
而被捕食的也不是动物,是一个肠子被扯出数米长,内脏散落满地的人类。见到如此骇人之景,南轻萧不禁身体一颤,终于知道那么多人有去无回的原因了。
恶鬼好像听到了异响,朝南轻萧的方向走来。
南轻萧深吸了一口气,与其呆守,不如攻个出其不意。他一个瞬步,身子绕到野鬼左侧,稍在后侧的右手拿着刀,随着腰部扭转发力,一道亮丽的弧线划过,劈开空气的快刀沾着血,野鬼的脑袋应声落地。
可还没等南轻萧甩干刀上的绿血,野鬼的头和身体之间连起了密集的血丝,如回弹的橡皮绳般将头身接到一起。顷刻间,南轻萧四周又冒出三匹野鬼,体格只大不小。
“呀嘞呀嘞,看来是要好好活动下筋骨了。”南轻萧左右扭扯了脖子,哈了一口霜气,吐掉了那丁点的诧异与恐惧。
他摆好架势,轻转刀身,将跃动的火光投到一只野鬼的眼睛上,野鬼手臂挡住视线的瞬间,一阵疾风呼过,树叶都还未做出反应,一只胳膊和头就被锋利的刀身削到了空中。
南轻潇顺势一个飞跃踩在前方的树干上,蓄力一蹬,空中一个华丽的转身飞向另外两匹野鬼,身段轻盈,潇洒无比。可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两只野鬼已身首异处,后面分别站了两名壮汉,手持亮丽的黑刀、头戴兜鍪,身披明光甲,应该是两名士兵。
而且南轻萧发现,那两匹被砍断的野鬼,并没有自动愈合,身体正化作一缕黑烟随风而散。
一个手提野鬼头颅的士兵赞叹道:“少侠好功夫!”
另一个则稍显警惕,目光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南轻潇:“不知少侠来这座禁森,有何贵干?”
南轻萧当然不能回答自己是来给商人探路的,便装作自己是听了传闻,出于好奇,想要一睹“辉夜城”的真容。
两人面面相觑,斟酌了小会,可能觉得南轻萧武功高强,看起来也不像为非作歹之辈,能成为辉夜城不俗的人才储备,便邀他一同回城。
南轻萧还真没想到确有此地存在,心里激起阵阵欢喜,可士兵告诉他,那里只能进不能出。
“那如果硬要回去呢?”南轻萧试探道。
这时被南轻萧斩断的野鬼向他们猛扑过来,士兵一刀将其劈成两半,举起还掉落着血浆的半截身体:“便如此般下场。”
南轻萧被带到了殷舍离所在的辉守阁,随处可见映着相同造型的旗帜——硕大圆圈内,两把叶柄交叉的菱叶挤满了大部分画面,下方则是一朵祥云。
士兵告诉他这是开城将士青疾一族的家徽,象征着和平与正义,这样子实属少见,给南轻萧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而后到了阁楼内,士兵称其武功高强,恐城里都难有对手,殷舍离一听大喜,随即让郡城副都尉“曼陀罗”与其过个两招。
曼陀罗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放到中央朝廷里也丝毫不会逊色。他力大无穷,持有一把“开天斧”,普通人拿都拿不动,而他却可以像把玩匕首一般,单手举着斧子劈开直径五米的球石。
但过了几个回合,南轻萧不仅见招拆招,未伤分毫,还把曼陀罗戏耍得团团转,搞得他摸不着方向,差点晕头砍向百官席。
殷舍离大呼过瘾,让其留下为自己效力,辉夜城也能给他在这纷争战乱年代提供一个完美庇护所。
天性自由的南轻萧怎么会在一处待过超三天,他委婉的拒绝了殷舍离。博爱而又惜才的殷舍离虽然稍感遗憾,但想着现在的形势也不需要那么多兵力,便随了他去。
南轻萧对什么沃金土不感兴趣,什么狗屁商人的话也基本忘光了,他倒是对那把能彻底斩杀鬼怪的黑刀很感兴趣。
他向士兵们打听道,那是专门为杀鬼定制的武器,是以青疾一族祖传的“三破刃”的刀鞘作为原材料,打造出的几百把玄黑铁刃,但威力尚不及三破刃的百分之一。
传闻真正的三破刃可以“破神”、“破鬼”、“破龙”,并且具有强大的封印能力,让被斩杀的鬼神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这倒是让南轻萧长了不少见识。
南轻萧在几个县城闲玩了几天,发现这确实是片风水宝地,生活节奏缓慢、气候宜人、各种美味佳肴每天不带重样的、各种绫罗绸缎、精雕玉瓷、澡堂子大青楼一个也不少。
不过敏锐的他还是看出来一些异象——士兵的骚动。
辉夜城设一郡三县,南轻萧多次在路途中看到从县城朝着郡城行军的队伍,还不是大规模,是一小块一小块方阵。士兵们眼中也不是打仗前的肃穆与紧张,而是带着一种诡秘的欣喜与渴望,几近病态,让南轻萧倍感不适。
这么祥和的地方集结兵力干什么?南轻萧不解,不过他也没在意,自己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虽然森林周围有边军镇守,时不时还有巡逻,但凭南轻萧这一身硬本领,躲过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该玩儿的也玩儿了,修养也修养够了,南轻萧来到莲台县的一个酒馆里,点了爆炒田鸡、芫爆仔鸽、配上二两酱牛肉,一壶上等的桑落酒,准备给自己践践行。
可眼前一个女子的出现,打乱了南轻萧的行程,或者说打乱了他的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