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到,一人一鬼一狗开始向三生石进发。
安心瞅见唐莫脸色苍白,问道:“哟,水土不服啊,还是,怕死?”
昨晚他又梦到自己被那个身披铠甲的男人刺穿,半夜惊醒。还有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四肢散落的丑陋生物、火海、黑烟、一双紫瞳……
唐莫已经习惯这些画面了,只淡淡说了句:“没事。”
三生石原本是忘川河边的一块灵石,记载着亡灵的前世今生,还有来世。
但早在千年前,由于亡灵们在喝下孟婆汤前都想去三生石那窥探一下自己的前世来生,严重影响了通行秩序,还造成了各种各样的混乱局面,所以阎王亲自下令,将其转移到了偏僻的月轮之森里。
去月轮之森用飞的大概只需半个时辰,今天是第五天,已经是需要争分夺秒的阶段了,唐莫甩了甩头,振奋了一下精神。
忽然“唰”的一下,他的腋下窜出两只纤细却有力的胳膊,自己就这样被安心抓吊着飞上了天。
“等等!等等!”唐莫其实感觉不错,但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怎么?你还要老娘公主抱你不成?可笑的凡人。”
“不是,苏奈何给过我一双翅膀,不需要你抱我,大老爷们的多害臊。”
“啊,是吗?你不早说。”安心一副解脱的样子,手就像被烫了一样,迅速扯了出来,唐莫又开始了人生第二次的高空自由落体。
“放手也该说一声啊——”唐莫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不过这次他有经验许多,翅膀自然而然的就伸展了出来。
安心没想到苏奈何天天嚷着没钱,私下却给唐莫买了一双翅膀,那可是大半年的工资啊。她似乎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小斯看着旁边的两个活宝,直翻白眼,拍打着比他迷你的身子还要精致的双翼,扑腾扑腾地默默飞着。
唐莫穿行在阴界的上空,明显感受到周围那股阴寒之感比刚入鬼门关时要淡许多,看来孟婆说得没错,不过这纯阴国度还是让他身上的鸡皮疙瘩没消停过。
他还是有点担心,问道:“那个……苏奈何现在怎么样了啊,不会正被严刑拷打吧?”
安心稍感意外:“没想到你是真心想着苏奈何……好吧,我稍稍对你有点改观了。”
她之前一直认为是因为唐莫,苏奈何才被抓走的,但情况却远比她想象得更复杂,而现在这个迷之男子也和她们站上了同一条战线,态度还不赖,所以安心也因此变得宽容了许多。
“你不用太担心,苏奈何很贪玩,前不久误闯进三头金甲龟的巢穴,不小心把别人熬制百年的固金汤给喝了,要不是白无常出手调解,苏奈何早就被金龟一口撕碎了。”
“不过她也从此变得跟金甲龟一样刀枪不入,愈伤极快,连痛觉神经的感知点也提高了。所以你要担心她先担心她有没有吃饱吧。”
真是苏奈何的风格啊,唐莫稍稍卸了口气。
安心接着说道:“也不要高兴太早,听说阎王要把她打入无间地狱,那可是算得上是最严重的刑罚,那里面可是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苦无间,可谓世界极苦……我们还得抓紧时间才行。”
……
不到半个时辰,唐莫一行人便到达了三生石所在的月轮之森。
从高空向下望去,广阔的森林中央有一处空地,外形极似一钩弦月,而“弦月”弧度最陡之处,矗立着一块巨石。
走到面前,唐莫才切实体会到三生石的庞大挺拔,大概和上海的东方明珠差不多高。他心想这哪是三生石啊,简直就是三生“山”。
三生石正面,“早登彼岸”四个血红的大字直入眼帘,那字里的“红”仿佛在流淌,随时都要奔泻而下的感觉;背面刻着四句诗:
三生石上望三生,
缘定三生载永恒。
前世与谁情缱绻,
来生是否能相逢。
诗句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在巨石四周荡悠了几圈,一头雾水,孟婆虽然梦到了片段,但具体和苏奈何还有亡灵案有什么联系,她也说不上来。
小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仰头看向唐莫“线索说不定藏着你的前世和来生里。”
唐莫扑棱了一下脑袋:“前世和来生?”
“我们在周围瞎找一通,什么也没发现。你们换个角度想想,为什么是三生石这儿而不是其它地方?那应该是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到的事情。三生石虽是上古灵石,但也只记录了你们这些人类的前世来生,所以……”
安心立马接话道:“所以你赶紧去看看你上辈子到底是哪块石头牙子蹦出来的。”
说完安心便绕到唐莫身后,将他推到了巨石脚下。
唐莫东踱踱西走走,感觉自己像只蚂蚁,在未知的庞大物体下面伸着触须,探知着神秘的危险。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啊?什么都没有写啊。”
“左即前世,右为来生,把手分别放上去就知道了”小斯回道。
离布满青苔的石头表面不到一米,唐莫伸出左手,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巨石。他一直觉得这颗石头是活的,现在有种未经允许偷摸别人屁股的羞耻感。
唐莫正做着深呼吸,后面的小斯不耐烦地啐了一声“真是啰嗦。”紧随着“砰”的一下,小斯幻化成三头蛇尾的形态,一爪踢向唐莫。
手臂直直冲向硬石的唐莫以为绝对要骨折了,结果没想到手刚触到石头表面,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巨石底下立马激起一层气浪,扫走了一层的驻扎在此许久的灰尘。
偌大的森林此刻只剩呼啸的风声、悬吊的枯藤摇晃不止……
……
——隋朝末年,统治者征敛无度,民夫转输不息,徭役无期,士卒多列沟壑,骸骨遍及平野。多地农民困苦潦倒,不堪重负,故而揭竿起义,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而在袁州和潭州交界一带,有一处无人看管的地段,那里有着无边的森林与险山。传闻森林里毒虫密布,走兽凶猛,靠近二十步以内,便会被刺鼻的瘴气熏走,更可怕的是有恶鬼作祟,进去的人会被抽肠破肚,无一生还,得名“不还森”。
世人不知道的是,不还森里别有一番景象。
实际上里面有一座独立的城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俗称“辉夜城”。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与外世基本隔绝,数百年来辉夜城一直脱离朝廷管辖,没有重税,远离战乱,从最开始的一个小村落逐渐壮大成现在的一郡三县,平静祥和,丰衣足食。
辉夜城一直由青疾一族统帅,如今一代的主人名叫殷舍离。
建城之初,不还森确有肉眼可见的野鬼出没,四处抢食人肉,周围的人闻风丧胆,不还森也成为遗弃之地。青疾一族凭借高强本领与祖传宝刀“三破刃”,在不还森里讨伐害人的异鬼,履行鬼灭一族的使命。
途中他们偶然发觉此地有一种神奇的土壤,种在上面的庄稼植物成长飞速,且不受极端天气影响,能一直保持着稳定的产出。青疾一族给它取名“沃金土”,从此打开了辉夜城的历史。
辉夜城有个严苛的规矩——除了特批进行物资采购的官府人员,其余人只能进不能出。
一是为了防止人员出去泄露了情报,引来周遭妒忌围剿;二是为了平衡人力,保持城镇持续运转。并且一般只要进到里面的人也不会想再出去,因为不愁吃穿,也不必担心被抓壮丁,死于非命。
殷舍离是一个胸怀大爱,心系子民的太守,为了辉夜城的繁荣昌盛不遗余力。在路边遇到一个不起眼的乞丐,都会亲自下令为其送去衣物,安排住宿。
一日傍晚,殷舍离正在书房研究如何将纯净的山泉水引流到各县城,郡赞务进屋禀奏了一条密报,称是发现各县有私自集结兵力的迹象,情况不太对劲。
一心向善的殷舍离并没有多想,辉夜城向来太平,制度完善,也无灾荒病乱,人人饭饱衣足,难不成还有人想造反不成?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详的预感,于是派出都尉“刺棘”暗自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