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击破长空，在无尽的黑夜里划出一道空鸣巨响，雨珠狂啸着砸在玻璃上，雨水倾尽的声音安抚着秦悦的心。
她哆哆嗦嗦的窝在床头的一角，听着隔壁房间的尖叫、哭喊的声音，她本能的把头蒙进被子里，两只耳朵露在外面探听。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秦悦的心从肚子里提到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秦悦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竹签，紧紧的握着。
而后秦悦只听到防盗门被重重的摔了一下，如雷贯耳。
心里的石头忽然撒了劲儿，落地。
秦悦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嗓子有些发涩，她起身打开了房门。
客厅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支离破碎的生活。
秦悦在一堆乱物中找到了摔掉把儿的水杯，那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爸买给她的生日礼物，现在也成为了不幸的残次品。
她亲手亲脚的洗干净水杯，烧了一壶热水，水壶嗡嗡的声音像一团乱麻在秦悦心里翻滚着。
她怎么样了？
只有一个问题。
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第二个问题。
秦悦深深的呼吸两下，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敲了敲隔壁的门，门没有锁，她便推开了。
秦悦一脸平静：“我烧水了，你喝吗？”
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黑色长发胡乱的包裹在脸上，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毫无生气。
女人躺在床上瑟瑟发抖，不是害怕，是在痉挛。
秦悦镇定的把她扶起来，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破败不堪的面容。嘴角、鼻子都淌着血，眼睛肿的很高，脖子上还有一些细密的伤口。
秦悦温柔的拨开女人眼前的一缕头发，问：“你还好吗。”
女人突然泪流满面，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我怕。”
秦悦把她拥进怀里，缓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瘦弱的人依偎在一起，不言不语，只是靠着，一切归于平静。
外面的雨还在下，洗刷着空气里的污浊。
秦悦下床看了看客厅里的钟表，凌晨两点。
她返回卧室：“起来，收拾好，我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上学了。”
女人揉着胳膊慢吞吞的走出卧室。
“我要离婚。”
秦悦一怔，“离婚？”
女人点头：“嗯。”
秦悦笑道，“你当初为什么嫁给他，不就是为了钱？”
她把碎玻璃渣扔进塑料袋，一刻不停的整理残败的局面。
女人沉默了。
秦悦无所谓的摇摇头，“小冰姐，你如果要离婚，根据我爸的实力，完全可以让你一分钱拿不到净身出户，你白挨这几顿。”
女人不动声色，反而问她：“那怎么办？告他吗？”
“告？你还没那个本事。”
女人恨恨的说：“照你这么说，我一点出路都没有了。我可以大把大把花钱，也要每天承受暴力？”
秦悦低头捡起一张已经被撕碎的英语试卷，端详了几眼。
“打我一落地，我妈就走了，我爸在我小学的时候，患上了躁郁症，刚开始还是轻微的，越往后，我越受不了。”
女人静静地听着。
“他暴躁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兴奋感，是一种释放，于是我每天都有黑青留在身上，我不敢说，如果他被抓了，更没有人管我，我没有钱活不下去的。”
秦悦淌了几滴清泪，好像这是别人的故事。
“躁郁症，躁狂抑郁症，严重的划在精神病的范围内，不严重则是心理疾病范围内。”
邹冰一点一点撕碎手里的纸巾。
“我必须完成我的学业离开这里，然后远走高飞。”
“我呢？”邹冰抬起头。
“我不知道。”
秦悦不忍心看邹冰身上的伤痕，看着她，仿佛看着自己的曾经过往，如此不堪。
邹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卧室，并锁了门。
秦悦独自一人收拾好一切已经早晨六点，装起书包准备去学校。
临走时，邹冰打开了房门，“秦悦，今天早点回来，我给你做饭。”说罢又锁上了门。
秦悦到了学校，听说今天是公布联考成绩的日子，同学们的心都在一上一下的，秦悦也不例外。
同桌九月歪过脑袋告诉她，老班已经拿到了所有人的成绩，下午就是颁奖。
秦悦平静地翻开课本，说：“不大的考试总是颁奖。”
九月不可否置，“奖品什么的我倒是不在乎，只要不在后面徘徊，我就谢天谢地了。”然后，她双手合十默默低头祈祷。
秦悦摇摇头，心里无奈。
第一节课结束，班主任面色严肃地走进班里。
“秦悦，出来一下。”
同学们面面相觑，互相看看，又一起盯着秦悦走出班门。他们探着头，屏息凝神地洞察着外面的一切，却又不敢走出去直接偷听，胆子大的迈出门口，假装路过在秦悦周围停留几秒。
“秦悦，你这个学期怎么了，成绩掉到地下。”班主任很关切她的生活和日常，生怕唯一一个尖子生落到尘埃里。
秦悦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没什么。”
老师神色有些忽闪，“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别憋在心里，影响学习是大事。”
“老师我很好，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秦悦顾不得班主任脸色凝重，扭头回班，然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极轻。
九月凑过来，“说什么？”她很好奇。
“没有，我掉下来了。”
“掉哪了？”
九月的问题刚一出口，班里万年第二名贱兮兮的凑过来，“地上了呗。”
九月没好气的骂道：“滚，少得意。”
万年老二没走，给秦悦桌上留了一瓶脉动，“虽然这回你摔得惨，架不住我稳定啊，给，脉动回来。”
“许强！你真的是......”
秦悦提前说出口：“谢谢。”
语罢，他接着吊儿郎当地踱着步子和其他人炫耀去了。
上课铃一打，九月安静了。
下午班会课，班主任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满满当当的。
班主任吐槽道：“全班三十六个男生没有一个去老师办公室帮忙的。”
全班轻笑。
“老师好歹五厘米的高跟鞋，怜香惜玉不说吧，尊师重道总应该知道吧。”
许强大喊一声，“老师你是女汉子！”
全班哄堂大笑。
面对学生调笑，班主任的眼刀嗖嗖的飞到许强身上，但没有恶意。
“我说一下啊，五校联考成绩出来了，许强第一，其他人来看成绩单我就不念了，考的还可以，老师总结了一下，买了些东西鼓励鼓励大家。”
全班叫好。
从许强开始逐一发奖。
“嗯......我呢，还设置了一些加油奖，笔记本，来，秦悦。”
秦悦猛的一抬头，眼里充满了惊异，正好对上了班主任温柔的眼神，心底一阵慌乱。
全班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慢吞吞走到奖台，脸上烧痛。
“谢谢老师。”
“不谢，加油。”
秦悦感觉到周围的气温里有一种叫不屑和疑惑的东西在灼烧着她的皮肤，吞噬着她的内心，但她只能故作镇定。
“来我们继续。”
“......”
班会课结束，班主任提着带来的箱子离开。
下节自习有一个很重要的讲座，在报告厅，九月下课就奔忙地去占座位了。
秦悦穿好外套，在外面等岩柠。
岩柠是她的闺蜜。
“走吧。”
秦悦听到熟悉的声音，准备动身。
“你说奇怪不奇怪，发奖就发奖，弄一堆无厘头的奖品，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干嘛，就那个加油奖，一个笔记本，比我这进步奖改正带都值钱。”
秦悦心里一怔，自顾自的点点头。
“你看马立，天天上课玩手机，还给她发，凭什么，发奖的理由千奇百怪，钱没地方去了。”
岩柠一边大张旗鼓的评论讽刺，一边絮絮叨叨自己的改正带很次。
秦悦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觉得烧心，无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