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日头很高,像一个巨大的白炽灯顶在人们的头顶上。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吃完饭我就迫不及待的拉上齐柒出门。
“两点了,不知道他们查的怎么样了。”我问困意十足的齐柒,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齐柒的生物钟太规律,时间一到就昏昏欲睡。
我不耐烦的推推他的胳膊,他又从沙发的一边换到另一边打瞌睡。
“小齐困了,就进屋里睡吧。”我爸洗完锅从厨房钻出来。
“不困不困,我们这就走了。”我急忙拧了一下齐柒胳膊,他一个激灵弹起来,把我爸吓了一跳。
齐柒微怒,轻声道:“姐姐你下手轻点啊。”
我笑道:“哥哥,你最好赶快行动,一会儿张队的电话打来,我看你怎么解释。”
我拉着齐柒,提着包,扯了一件外套就往外跑。
好巧不巧,张队的电话准时跟着我的乌鸦嘴报道。
“......”
“我们刚上车,准备去局里呢。”
“......”
“查到了?“
“......“
“好。”
齐柒不紧不慢的拉出安全带扣好,迟迟不肯启动。
我愈发着急,“怎么说?”
他迟疑了一阵儿,才慢慢说出几个字。
“李先的母亲没有双胞胎姐妹。”
五雷轰顶。
“啊?那......那咱们......咱们的假设不就全推翻了。”
我心里一紧,头皮发麻,如果我的推论是错的,就无法解释前后两人的状态不一致,我们就会缺一条线索,关于李母做了什么。
“不排除她,做了手脚。”
“真有这种情况?那就复杂了。”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齐柒依旧自信的发动车子,我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坐在位置上,心早就飞到张队的结果上去了。
到了局里,张队已经在办公室等我们俩了。
“说曹操曹操到。”我一推门,就听见了吴前辈的声音。
“你们俩是海鲜城转了一圈。”
陈述句。
我看张队脸色有些古怪,不言语退到一旁让出齐柒的位置。
“没有,小龙虾不卫生啊张队,饺子。”
齐柒拿出了当家本事,插诨打科。我还在一边心里发汗,他倒好,自如极了。
“不逢年过节吃哪门子的饺子。”
张队没继续等齐柒不着边际的解释,把一台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喏,老吴根本查不到李母有什么姐妹,祖宗十八代都查过了,在本地区,背景干净的很。”
张队的语气有些嘲讽的意味,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我的判断确实给队里带来了负担和浪费大家的时间。
“齐柒,我根据你们提供的不同,找到了近三年来年丽华(李母)出席各大场面的图片,并且收集了一些,全都在这里了。”
说话的是队里新进的警察,他腼腆地用鼠标点开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里面涌出来形形色色李母参加各种活动的正面照片,我扫过一眼都觉得眼花缭乱。根据一堆图片,能干什么?
“图全吗?”齐柒问他。
“官网上,微博上,基本都在了,三百多张。”
随后,小警察一路小跑去提着暖壶打水了。
我想,真够下功夫的。
科学上来看,心理学家可以通过微表情判断人的心理活动,并因为微小举动辨别行为。
我知道这些犯罪心理的高级功能,可是齐柒的水平局限在大学本科毕业,恐怕除了微笑和礼貌性的点头,他看不出什么别的花样来。
他随手扯过一个凳子,一张一张点开看。
张队也没有阻止,即使他可能觉得这是无用功。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最后办公室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尽管是两个人的空间,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我更觉得自己在一个自习室里消磨时光一样无聊。
作为记者我必须在每一个场合,于是我开始琢磨这起案件的开场白怎么写。
我说:“你真的觉得几张照片就能推断出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
齐柒不语,鼠标的跳动声代表了一切。
“我说,张队他们可都走了,这事儿你钻牛角尖也没用,人都说,换一个思路看问题,咱们总卡在替代这个入口也......无济于事。”
张队办公室的钟表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按理说可以下班了,我肚子里脑子里盼的是我妈的糖醋排骨。
齐柒依旧不语,我怀疑他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在用电脑归档。
我一头雾水,问:“弄什么呢?”
“我在把图片分类,然后分文件夹,这样好看些。”这是他三个小时里头一次说话。
“哇,你强迫症啊。处女座吧?”
齐柒无奈的甩了甩头发,扭头对我说:“这是最基本的判断条件,不分类怎么看。小学学没学过统计。”
被他一质问,我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口气从天上窜到了地上。
我有些好奇,问:“您能给我指点指点,您归了点什么么?”
齐柒快速点完了最后一张图,放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面前的几个文件夹。
“首先,我只拿到了图片,照片儿确实做不了太大的用处,所以我还从官网上弄到了一点视频,关于采访或者出席某个活动的发言。”
齐柒沾沾自喜,手指不停的在屏幕前指指点点。
“行,我懂,继续。”
他接着清了清嗓子,“然后,分类。根据我们的推断,李先的母亲可能会找替身替代自己做一些事情,而且替身可以做到瞒天过海,但为什么你可以听出来一些方言的味道而别人不行,在东湖市区,上海人并不少,他们都基本在东湖新区居住,你是不是和我说过,你们家原来不是东湖市的对吧。”
齐柒兴奋的看着我,我点点头,没错我是芜湖人,从秦悦家回来的路上我提过。我从小到大不是在东湖市长大的,高三毕业来到东湖,并不会说这里的语言,对方言也是一知半解。
“那就对了,因为你的不熟悉,所以对语言极其敏感,而我们这里的长居者基本不爱分辨上海方言还是东湖方言,语气太像,因此不敏感。”
我有点着急,这和替身有什么关系。
“重点!”
他撇撇嘴,嫌我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会自己思考只会转着圈的问他。
“你的敏感打破了这个状态。我仔细研究了这些图片,有些细节不同。”说罢,他点开一个文件夹里的图片。
照片里的女人坐在采访的沙发上,身段端庄大气,衣品雍容华贵,从上到下精致不凡,眉眼中都是高贵的味道。
“你看,从图片里看,这个女人,所谓的李母,在各类采访中现场活动中,习惯性的仰头,有些强势和无畏的感觉,坐姿里,头部总是微微后仰的,有些过于自信和沾沾自喜的感觉。”
我能看出她很骄傲,自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女王感,仔细看神情也有点淡淡的虚伪。
我说:“很像那天我们采访的年丽华,不,一模一样。”
“Bingo!但你再看这些,”他陆续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这里的年丽华就有些轻微不同,面对一些记者采访,她的头总是以一个方向轻微侧向移开,脖子也不像上一个仰直。这是一种保护性行为,以回避态度为主,缺乏刚才的激情。”
我仔细观察了齐柒所说的方面,这个女人并不憔悴,甚至年龄上看不出大小,如此容光焕发的样子,状态却与之前大相径庭,并没有截然不同的差距,但根据齐柒说法细细琢磨,还是有小小的区别。
我拖着鼠标慢慢向下滚动,图片特征基本一致,我说:“有点意思哎。”
“我分析了一下,重大场合基本都是真夫人去,而一些零星的小场面,她就换人了。视频也是,你看。”
几个视频都是最近才放在官网的,大事件的视频里的李母都保持一贯的神态,而小型记者群采的则有些躲躲闪闪。
“果然,把这个赶快告诉张队!可以啊,你这个没白学。等一下,”我突发奇想,“你现在看看我的脸,然后猜猜我心里想什么呢。”
我管理好面部表情,只露出一个八颗牙标准微笑。
齐柒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你饿了。”
这都能猜出来?
“我笑了,你别瞎猜。”
齐柒不言不语盯着我僵硬的脸上下打量一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你就是饿了。”
我还嘴硬,“理由。我要你逻辑准确。”
突然他拉起我的手向门口跑去,猛的力量拽着我几步没反应就出了大门。
在风中凌乱的时候,他大声说道:“理由很简单,你半个小时里肚子唱了好几首歌了,中午饺子没吃饱吧,小哥我今儿心情好,请你吃......必胜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