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鲁斯短暂愣住,他大概也没想到:有人竟敢在“丰收之母”的神殿里刺杀自己。
这可是神灵注视之地!
亮光晃得他一时间没看清亚曼达动作,这在战场上几乎是致命的。随着短刀在空中划出弧线扎向这位兽人将军的后颈,一切即将成为定局。
维鲁斯突然起脚踹向亚曼达的腹部,让她措手不及。
真正擅长肉搏的战士,只凭直觉就能精确感知敌人!她一咬牙鼓起腹肌准备硬撑,同时手上短剑加速刺向目标。这是场赌博,用自己的轻伤换取对手致命伤——那一刻,亚曼达深知,她的未来无法回头。
短刀就像刺入龙鳞般,再也难前进分毫。
“龙化!”亚曼达心里一惊,被狠狠踹出五六米。剧烈冲击使她翻滚几圈后猛地吐血。还没等她爬起来,一声震慑心灵的龙啸传来。神殿内无数碎石灰尘落下,似乎即将倒塌。战气从亚曼达体内爆发而出,她身上笼罩了耀眼红光。接下来她每受一次伤,力量和速度都会有巨大提升。
“母神啊,我祈求您的庇护……战争一旦开始,中土世界将再无丰收……”
她强忍伤痛站起来,明白自己错过了最佳袭击时间,就因为一点不合实际的期望。
悲壮渐渐填满了她:同归于尽是最好的结局,这样库塔隆王将失去两位统御者级别战斗力,说不定会再考虑是否开战;如果无法做到,那就以身殉道。
此刻,她虔信的丰收之母却高高在上,连数以万计的生灵化为灰烬都无法打动祂。
轰!
迎面扑来极其炽热的吐息,亚曼达堪堪避开。几根柱子应声断裂,倒在爆炸中。烟尘弥漫遮住了视线,无数画面走马灯一样闪过脑海:酒馆里吹牛打牌的冒险者、街边唱跑调的吟游诗人、终日只关心农作物的父亲……这些,在战争中都会像烟尘般散去。
想到这里,亚曼达诅咒库塔隆王、诅咒主战派,甚至诅咒起冷眼旁观的“丰收之母”。
她感受到浓烟中杀意涌现,拼尽全身力气向前挥出一拳。这一拳和维鲁斯的拳头正面对撞,咔,亚曼达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但她胳膊和整条手臂所有肌肉仍在前进,义无反顾。
“哪怕邪神也好……谁来帮帮我?谁来阻止这场战争?”
亚曼达内心忍不住吼道。紧接着,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瞬间,她体会到一股下坠的失重感。
……
“嗨,我就说——整本《漆黑圣典》没办法读取,这片空间还是有办法的嘛。”
亚瑟并非不长记性,这片空间现在全归他管,其中没有什么指向神灵的东西,用“鉴知之眼”读取也就不存在危险。
他的“法师口袋”里只剩下“湮灭”、“深渊凝视”眼球,以及现在拿在手上的《漆黑圣典》。
“嗯,只有有灵魂的东西才能上这片空间?难怪我法师口袋里那么多物品现在只剩三个。”
“这片空间的特征类似梦境……所以我实质上也是‘灵魂’来这里,身体还在中土世界。”
“做梦时时间感会和真实时间有差别,这片空间也如此。我竟然能控制这里相对外部时间的流速!呃,但不能完全停止,也不能过快,会对大脑造成负担。”
亚瑟这时才去注意那层层叠叠的祈祷声。它们有的由普通人发出,因而声音很微弱;有的由统御级别的强者发出,让他能够清晰听见,看见其所处的境况。
“看来,这片空间有可能是神国之类的东西……难怪能隔绝其他神灵注视。”
亚瑟用幻术模糊了自己的面貌,随后用手指触碰象征祈祷的层层涟漪,随机拉了一个祈祷者的灵魂上来。
……
亚曼达打量四周,发现她身处一个充斥着无边黑暗和触手的邪恶之地,而自己身上已没有任何伤口。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黑王座上面容模糊的那名男子:他手捧一本黑书,散发出绝对高位者的威压——以至于亚曼达看见他的第一印象是:
死神!
我……果然死亡了吗?
“你还活着。”
那面容模糊的神秘人就仿佛洞悉她心灵般回答道。
“他,他能看穿我的想法?不,也许是‘祂’……”亚曼达心怀恐惧地揣测,“眼前的世界已经被蚕食殆尽……能掌控位面、洞悉内心——这位存在分明是一尊邪神!”
“祂,祂竟然能在‘丰收之母’的神殿里回应我祈祷?不,这不可能……祂比母神更加强大?”
想到这里亚曼达赶紧低下头去。敬畏神灵第一守则:不可直视神!
“亚曼达,欢迎来到我的位面‘真实梦境’。你可以称我为,‘真理’。”神秘人用手托住下巴随意倚靠在黑王座上,另一只手轻叩王座边缘,“你似乎对我有所祈求?”
“果然,一位邪神……”亚曼达下意识就要说“我祈求您阻止马上席卷世界的战争”,却听到长桌最上首的黑王座传来一阵嗤笑:
“每一个愿望的实现,都要付出相应代价。”
亚曼达从未有过如此无力感。小时候她总以为只要拼命,就连神明都有可能超越;可到头来自己连作为献祭给邪神的材料都不够格。
她眼角湿润了:“我愿意用我的血肉和灵魂,换取兽人将军维鲁斯无法作战。”
亚瑟一方面听闻北部黄金大平原的兽人即将向帝国发动战争,有些吃惊和错愕;另一方面他也为兽人中存在亚曼达这样热爱和平的人感到欣慰。“可能的话,我也想阻止战争啊。”亚瑟感慨,无奈他困于帝国西境连自身都难保。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帮这位女兽人。
神秘男子合上书,黑王座背后随即凭空出现了一个尖顶石柱。巨大的眼球悬空漂浮起来落在石柱之上,这男子随后说道:
“你的愿望必会实现,你将随时响应我的召唤。”
亚曼达眼前的暗色调世界瞬间消散,她回到了麦穗城“丰收之母”神殿。而此时,维鲁斯拳头几乎贴到她鼻梁上,胜败马上见分晓。
突然,纯黑射线擦过她的脸击碎了拳头。维鲁斯闷哼一声往后跳跃,接着全身都长出龙一样的鳞片。他越发想不通,亚曼达是如何说服一位魔法师来协同刺杀自己的。他还在寻找暗中偷袭自己的魔法师躲在哪个地方,半空中便出现了背生六对黑色羽翼的天使!
这天使身上气息令人战栗,维鲁斯悚然一惊。毫不夸张地说,他当年面对面见到帝国那传奇法师时,气势也没有如此骇人——就,就像间接面对一位神明!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亚曼达则看到这副情景直接怔住:
“刚刚那位邪神不是幻觉?”
亚瑟正处在“真实梦境”空间里,利用自己和亚曼达的神秘学联系,抱着“深渊凝视”眼球观察她附近。暗色天使就是他释放幻术远程具现出来吓人的;甚至为了逼真,亚瑟还把《漆黑圣典》封皮的质感和神殿内部空气的质感作了替换,以更好营造气氛。
一看到维鲁斯准备逃跑、身上又被龙鳞覆盖无法被普通魔法伤到,亚瑟突然想到一个方法:不但有机会击杀维鲁斯,还能拿他做实验。他翻开《漆黑圣典》后面几页,却把头别过去没看。亚瑟把书上文字用幻术展现到维鲁斯眼前——他要让兽人将军替自己观看《漆黑圣典》第一页以外的内容,看有什么后果!
兽人将军维鲁斯正在逃跑,根本无暇顾及自身状态。于是他理所当然瞧见了无数诡异的单词,听到了充斥着癫狂和危险知识的呓语。亚瑟趁机又往后翻了几页,具现出更多内容。这位8阶强者顿时身影痛苦、扭曲着被吸进《漆黑圣典》的内容里,消失在中土世界。
而幻术的作用对象仅限于维鲁斯,亚曼达当然没事。
全过程被亚曼达看在眼里,恐惧侵袭了她。8阶!黄金大平原最凶悍的几个战士之一!就在眼前被秒杀!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直视了那位邪神,‘真理’先生?”亚曼达猜测道,脑海不禁浮现出自己假如背叛“真理”先生的后果。
一队卫兵抵达了摇摇欲坠的神殿。亚曼达直起身子正准备血战到底,却发现卫兵们没管她径直往神殿深处搜寻。她恍然悟到“真理”先生在庇佑自己,于是找了个空隙溜出神殿。同样,大街上也没人感知到她的存在,亚曼达一鼓劲逃出麦穗城。
“原来这本书真的很危险啊!”
亚瑟终止了远程施加的幻术:隐匿结界,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