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赵京娘的软弱或许只能示给赵匡胤所见,在白玉京的神仆前,她依然是那个宠辱不惊的圣女,玉手一张,一个钱袋子正在巴掌中心:“钱都在我这儿。”
黄昏将至,信马由缰的赵匡胤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于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事实——在山林间迷路了。
看着不远的山林处却有一道烟火气儿窜出,赵匡胤当即驱马赶去,到地儿一看,原来正是普救寺。
“施主若想烧香请愿,还请明早。”见赵匡胤停留在寺门口,有个胖和尚开口道。
“某家想在贵宝刹借宿一晚。”赵匡胤见天色已晚,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请施主布施!”胖僧人显然也想被赵匡胤白住,直接开口要钱。
赵匡胤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没带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些许钱财,改日加倍奉还!”
一听这话,胖和尚明白了,这是打算来白嫖呀,于是冷着脸吐出一个“滚!”,伸手就要来关寺门。
“你这和尚!”赵匡胤是那种好声好气的人吗?当下就下马挡住了胖和尚,阻止他关门。其余的和尚怕胖和尚吃亏,连忙围了上来,正在互相推搡之际,寺内出来一位老僧喝止住了众僧。
赵匡胤在老家本来也是在市面上混的主,见过世面,一看这架势也知道这是一位得道高僧,立刻躬身施礼。
那老僧急忙答礼,说道:“小徒无知,冒犯贵人,幸勿见怪!”
赵匡胤道:“贵人两字,不敢当,我就是一流浪之人,路经贵地,无处住宿,特借宝刹暂寓一宵,哪知这几位僧人不肯相容,并且恶语伤人,以至争执,请高僧原谅!”
老僧道:“点检作天子,已有定数,何必过谦。”
赵匡胤听了此语,莫明其妙,便问点检为谁,老僧微笑道:“到了后来,自有分晓,此时不便饶舌。”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在一边摸不着头脑的赵匡胤,先把地上两个被赵匡胤打倒的僧人叫起来。
这两位也是无赖,其实赵匡胤没有伤人之意,力度也不大,他们就躺在地上诈上了。幸好老僧明理,大声呵责道:“你等肉眼,哪识圣人?快去将客房收拾好了,准备贵客休息。”
两僧无奈,应命起立。老僧复问及赵匡胤带了行李没有,赵匡胤道:“只有箭囊、弓袋,一根水火棍,其他没有了。”
“果然是流浪之人,江湖儿女!”
老僧恭维了一句,赵匡胤也不知道老和尚什么来路连忙,会对自己如此之好,连忙躬身问他姓名:“敢大师尊称?”
老僧道:“老衲自幼出家,至今已将百年,姓氏已经失记了。”
赵匡胤道:“总有一个法号。”
老僧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老僧尝自署空空,别人因呼我为空空和尚。”
说着老僧又命两徒把赵匡胤的行李带去客房,把马牵到后院好生喂养,自己则邀请匡胤转入客堂,请他坐下,并招呼来小沙弥献茶。
赵匡胤抿了一口茶道:“法师既然有百岁之寿,道行定然高妙,弟子愚昧,未识将来结局,还乞法师指示指示。”
老僧摆摆手道:“不敢,不敢。洛阳夹马营你出生时就已呈异兆,香孩儿就是你吧,后福正不浅哩!”
赵匡胤听了,越觉惊异,当即就离座下拜。
老僧慌忙避开这一拜,且合掌道:“阿弥陀佛,这是要折杀老衲了。”
赵匡胤道:“法师已知过去,定识未来,我也知道天机不可泄漏,但弟子此时,正当落魄,应从何路前行,方可得志?”
老僧道:“再向北行,便自得奇遇。”
赵匡胤有些犹豫不决,老僧接着开口道:“贵人不必疑虑,北行路费,老衲筹办妥当。”
赵匡胤真是感动得真是要双眼落泪了,真正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境遇,尤其是自己正落难的时候,遇到别人的帮助更是记在心头。
赵匡胤连忙道:“借宿已是打扰,怎么敢要法师破费?”
老僧道:“结些香火缘,也是老衲分内事。今日在敝寺中荒宿一宵,明日即当送别,免得误过机缘。”
说至此,即呼小沙弥至前,嘱咐道:“你引这位贵客,到客房暂憩,休得怠慢!”
小沙弥遵了师训,导赵匡胤出堂,老僧送出门外,彼此拱手告别,老僧扶杖自去后堂。
赵匡胤到了客房,见床榻被褥等,都已一应俱全,并且窗明几净,饶有一种清气,不觉欣慰异常。
过了片刻,刚才那位小沙弥搬入晚餐,野簌园蔬,清脆可赏。匡胤正饥肠辘辘,便龙吞虎饮了一番,吃到果腹,才行罢手,随后休息,这一夜无话。
这一觉醒来,日上三竿,赶忙披衣起床,当即就有小沙弥入房,伺候盥洗,并进早餐。
才从客房吃完饭出来,昨日那位空空老僧已扶杖等候。
两下相见,行过了礼,仍然到客堂饮茶聊天,谈了片刻,赵匡胤即欲告辞。
老僧道:“且慢!老衲尚有薄酒三杯,权当饯行,吃过午饭再走也不迟。”
赵匡胤乃复坐定,心想正好再多问一些老僧对时局的看法,开口问道:“法师,何日可致太平?”
老僧道:“中原混一,便可太平,为期也不远了。”
赵匡胤道:“真人可曾出世?”
老僧道:“远在千里,近在眼前,但总要戒杀好生,方能统一中原。”
赵匡胤点点头,认真把这一句“戒好杀生,方可统一中原”记在了心中,同样认真回答道:“这个自然。”
两下复纵论多时,但见日近中午,由小沙弥搬进素肴,并热酒一壶,陈列已定,老僧请赵匡胤上坐,赵匡胤谦不敢当,且语老僧道:“蒙法师待爱,分坐抗礼,叨惠已多,怎敢僭居上位哩?”
老僧微微一笑,想起了什么,说道:“好!好!目下蛟龙失水,潜德韬光,老衲尚得叨居主位,贵客还未僭越,老衲倒反僭越了。”言毕,遂分宾主坐下。
空空老僧与赵匡胤斟酒,自己却用清茶相陪,并向赵匡胤解释道:“老衲戒酒除荤,已好几十年了,只得用茶代酒,幸勿见罪!”
赵匡胤连忙谦谢数语:“不敢!不敢!”
饮了几杯,即请止酌。老僧也不多劝,即命沙弥进饭。
赵匡胤吃了个饱,老僧却只吃饭半碗,赵匡胤有些疑惑得问道:“法师,何故少食?”
老僧道:“并无他奇,不过服气一法。今日吃饭半碗,还是为客破戒哩。”
等赵匡胤吃完饭,老僧一面命沙弥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面命僧徒取出白银十两,赠与赵匡胤。
赵匡胤再三推辞,老僧却坚定道:“不必!不必!这也由其他施主给与敝寺,老衲特转赠贵客,也是花在正道上,你此去大约北行数日,便到地方了,钱虽少,但已足够到你要去的地方了。”
赵匡胤已经知道老僧是一个不凡之人,也就不敢再多说推辞。
老僧接着说:“临别之际,老衲数言赠送给你。”
赵匡胤道:“还请法指教!”
老僧道:“‘遇郭乃安,历周始显,两日重光,囊木应谶。’这十六字,请贵客记取便了。”
赵匡胤茫然不解,但也不好细问,只得恭声答了“领教”两字。
老僧也不多做挽留,当下由僧徒送交水火棍、箭囊、弓袋、马匹这些家当。
赵匡胤即起身拜别,并订后约道:“此行倘得如愿,定当相报。法师鉴察未来,何时再得重聚?”
老僧道:“待到太平,自当再见面。”
赵匡胤乖乖行过大礼,就拿着水火棍、挟了箭囊,负了弓袋,翻身上马,出了普救寺,准备参军立业,博一个大好前程,却不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