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庄严富丽的大殿之中,赵匡胤依然端坐在大案之后发呆,那大案上,龙虎之纹交错,繁复威严到让人头晕。那龙虎加折枝的花纹看起来美轮美奂、精致非凡,却在一片荣华中露出种想象不到的狞恶,对于大殿外的交战,他心知肚明,可有些人有些事,实在是不想面对,他喃喃自语道:“为君者当无情,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下乱世久矣,亦不可再分崩离析!”
“一朝英雄拔剑起,便是苍生十年劫!”开口的是赵光义,他隐在赵匡胤的龙案之后,听到了赵匡胤的呢喃,沉声劝解道。
“狗屁的英雄!柳烟小儿顶多担得起一句‘侠以武犯禁’!”听着背后自家弟弟的声音,赵匡胤忍不住辩驳道。
“大哥,可柳烟盗圣之名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一个不好,如今大好局势顷刻烟消云散,不如算了吧。”赵光义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某家亦是霹雳大仙转世!鸟他什么神盗门、白玉京!”赵匡胤不甘心的争辩道,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后道:“枉为官家!枉为官家呀!”
“得了吧!大哥你都说自己官家了,不就是因为不能使天下人信服,才扯什么三皇家天下,五帝家天下的鬼话嘛!大哥真有底气,早就堂堂正正称皇做帝了!”赵光义非常直白的指出了赵匡胤的虚伪。
“大胆!”实话总是让人生气,赵匡胤当然也不例外,可一想,说这话的是自己亲弟弟,只能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如今这天下独有我赵家名正言顺,断不能让这些混球在某家头上作威作福!”
“早知如此,大哥当初就该早早娶了赵京娘才事!”
“此话休得再提!如今这局面,有多少不是拜赵京娘所赐?”都不想回头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赵匡胤有些愠怒地说道。
看自家大哥已经怒上心头,赵光义识相的闭嘴,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了大殿门外的方向,那里是柳烟和赵京娘对峙的方向。
面前的美人一如既往的好看,仿佛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流过,看着她挣扎的纠结,柳烟忍不住偏了偏目光,一偏目光,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张琼,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白玉京完了,神盗门也完了,一切皆由今日完结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冰冷的这句话从柳菲,不是花蕊夫人的口里吐出,道理谁懂,可能做到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何?柳烟和赵京娘手中的兵器不由得抓紧了一些,毕竟现如今的局面,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谁都脱不了干系。
“当初一个哄骗赵匡胤建功立业,一个顺势把他送上了不该属于他的地位,宋朝!送朝!斗米恩、石米仇!现在报应都来了,活该!都活该!”柳菲笑得夸张肆意,柳烟看在眼中只有心疼,或许自己当初真的不该哄骗赵匡胤去建功立业。
那日,目送着赵匡胤渐行渐远,直至赵匡胤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柳烟才从暗处显露出了身形,看到柳烟露面了,空空和尚赶紧双手合掌,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讨好地说了一声:“圣子,一切照您吩咐都和那小子说了。”
言语谦卑,哪有刚刚一丝得道高人的风味,分明就是一见风使舵的世俗油滑和尚。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威名!咱也不算祸害他!”赵匡胤一脸的坏笑表情。
“古往今来,真有几人能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功业最能耗人心力!师兄,你这还不算祸害他?”柳菲看着赵匡胤远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听说蒲州城有家百年肉脯店,再给师兄扫兴,就不带你去尝了!”自家师妹敢拆自己的台?柳烟立刻出声威胁道。
“切,我自己去,小心师兄你错打错着,别有一语成谶的那天。”柳菲不服气的顶嘴道,这是兄妹两人完全想不到自己的话会有应验的一天。
柳菲话音刚落,就不妨被柳烟重重一掌推离了原地,退了两三步,下一秒,两只白羽箭就从她的胸前平行飞过,稳稳钉在庙门口的大树上。
“好胆!”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成为箭下亡魂,柳菲娇喝一声,顺着箭来的方向望去,百米外的赵京娘站在自己的白马身前,已经搭好了下一发的羽箭,引弓待射。
怎么可能乖乖引颈待戮,柳菲一拔佩在腰间的短剑,直接弓腰冲向前去,赵京娘也不客气,举弓就射,只可惜柳菲一边迈着不规则的步伐一边盯紧了她的动作,赵京娘的手一松,柳菲就往右边平跃了过去,再次躲过了致命一箭。
周而复始,十个呼吸间,赵京娘已经开了三弓,而柳菲也已经将两者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不足五米。
就在柳菲认为胜利近在咫尺的时候,赵京娘却潇洒地翻身上马,不战而逃了,气得柳菲花容大怒,骂了好几声:“贱人!贱婢!骚蹄子!”
“莫要再骂了,那可是你未来嫂嫂!”柳烟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好似完全不把这场偷袭放在心上。
“师兄偏心!”柳菲一偏头,不想再看这个偏心的师兄一眼。
“师兄知道你的本事!”柳烟完全不把自家师妹的小性子当回事儿,侧身和她双眼对视,轻笑着说:“我听闻这蒲州城里除了那家百年肉脯还有些新奇吃食,真不去尝尝?”
说罢转身就走,柳菲恨恨地跺跺脚,又忙不迟疑地跟了上来……
毕竟是处于五代十国的乱世之中,哪怕是蒲州这种大城也因为执掌者的时常交替显得有些清冷。
所谓的百年肉脯也只是一家邸店的招揽客人的名头,柳菲嚼了嚼嘴里的肉脯,咽下去后有些失望后嘟囔道:“还比不过东京大梁的曹家肉脯呢!”
看着柳烟和柳菲这幅江湖儿女的衣着,一边的掌柜也是敢怒不敢言,只盼着他两能赶快走人。
似乎是听到了老掌柜内心的祈祷,柳烟顺着柳菲的意愿,也不做停留,结钱走人,想着能在街上找找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好在寻到了一处不错的糯米糕点,小贩儿给柳菲串好一串糯米糕后细细撒上了芝麻、炒黄豆、糖调制的粉末,柳菲咬了一口,这才转怒为喜起来,柳烟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师兄,这条街上四家粮店怎么就那家赵家粮铺生意最好?”柳菲总算是愿意搭理柳烟了。
“或许是他粮价更低?”柳烟猜测道。
“我看过了,这些粮店的价格相差不大,赵家粮铺也不是最低的,但就属他家生意最好。”柳菲一边吃,一边反驳。
“看看去呗!”反正闲着无事,柳烟提议道。
两人信步走进赵家粮铺,正巧装柜的在给客人称米,做买卖。和别的卖家一样,一样是将米倒在升斗里,然后用一把红木戒尺削平升斗内隆起的米,以保证分量准足。不一样的是,待银货两讫成交之后,看起来就很精明的掌柜还另外在米筐里氽点米加在米斗上,被抹平的米表面便会鼓成一撮“尖头”,看得买米的农夫直咧嘴。
“掌柜果然聪明,当真是无尖不商!”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柳烟不禁点头称赞。
“无非是群蝇头小利之徒!”柳菲却有些不屑。
“此乃人之本性!”柳烟也不置可否,朝掌柜摆摆手,转身离了粮铺,柳菲也是亦步亦趋赶紧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