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秋叶寒闹海“哗”得一片空白。
高谏一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又远去了。随之而来的掌声则更像是假的一样，让她有种被隔绝的错位感。
他在说什么？
什么“最有才华的摄影天才”……？
什么“首席摄影师”……？
她明明只是个每天为了饭碗劳碌的新鲜小社畜罢了。他在说的真的是她吗？
可是她看见高谏一望着她的眼神。
他眼中光华灼灼，满满全是认真。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乱说的。
可……可他又没怎么看过她的作品，怎么就能当众把大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秋叶寒感觉自己的脸又彻底被烧红了。
高谏一侧身让了一步，把她牵到台前来，示意她应该和在场宾客们说点什么。
秋叶寒茫然看着在座众人，看那些业界名流们或陌生或熟悉的脸，还有他们各怀心思的复杂眼神，好几次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我……我拿起相机的原因，是我的祖父。”
直到这句话仿佛有生命一样自己从她滚烫的喉头涌了出来。
“我的祖父是我记忆里唯一的亲人。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因病去世了，只留给我一台徕卡相机。”
“可是我一直都记得他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相机的镜头是记录真实的眼睛，一切欲望，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之下，都无所遁形。摄影师的镜头要永远追逐真相，永远凝视世人的灵魂，凝视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正在发生的真实……’”
“我一直都记得。我想……想继承祖父的遗志，让他在天上看着我的时候，能够为我感到骄傲，而不是失望……”
猝不及防，泪水已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进唇齿间。
苦涩无边。
秋叶寒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这深埋心底的思绪，她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来与人分享，怎么也没想到，却在这一刻不慎泄露了满腔惆怅。
理想美好得太虚无缥缈，现实却总比幻梦更严苛。如今这个每天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她，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却始终一事无成，真的没有让爷爷失望吗？
秋叶寒忽然有些心虚地腿脚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但她感觉到高谏一在她身后平静地撑住了她。
他径直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拭去她脸颊未干的泪痕，丝毫不在意众人探究的目光。
秋叶寒不由自主肩头一颤。
高谏一的怀抱始终是温暖的，紧紧抱着她时连心跳声也传导过来，在视线汇聚的焦点为她阻绝了一切，成为她的整个世界。
人生不长不短二十三年，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脆弱与无助。
她竟真的贪心地想要依赖这个男人，就在这一刻，哪怕只在这一刻也好。
她放任自己彻底把脸埋在他心口，就像只受伤的鸟卧在他的掌心，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用看、不用听，什么也不必再去想。
她甚至不太记得晚宴的后半场都发生了些什么，又是如何结束的。
被情绪彻底吞没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自己家的楼下，身上还披着那条香软的毛毯和高谏一的外套。
瞬息之间，夜风拂面，她竟有种恍惚唏嘘之感，仿佛自己是十二点钟声敲响以后的灰姑娘，除了一地南瓜、老鼠和灰尘之外，只剩一只水晶鞋。
然而高谏一却仍然在她身边。
不仅在她的身边，这个男人还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这幢她已经租住一年的陈旧公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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