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城,位于长安城西北数百里之外,乃唐肃宗李亨暂居之处。
城郊外一处茂密的树林中,一队北衙府兵手持长刀在林中反复奔走、拨弄着,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领头的是一位身着红袍官服者,神色较为急切,他是李亨亲封的九镇节度使监军——鱼朝恩,只是在这个特殊时期,更多是个虚职。
这时,远处一束衣绿袍者驱马飞赶而至,勒马停下,一连翻滚来到了鱼朝恩面前。
“鱼大人,近城太守军情来报!”
那人左膝跪地,恭敬地从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盒深墨色的檀木盒子,双手高举递向鱼朝恩。
鱼朝恩面有疑惑,一手拿过了那盒子,打开,见着里面只有张信纸。
他慢慢舒展开来,几行看下来,原本愁容的脸,也不由地露出了喜色,嘴角微微上扬,“太守,可还发此消息于他人?”
“回鱼大人,太守得到消息后,立即命小人带着盒子赶往您这儿,并嘱咐要亲手交给您,据属下所知,暂未传信于他人。”
“嗯,辛苦了,你先到我府上去歇息吧。”
鱼朝恩轻轻点了点头,将信纸小心揣入怀中,转而对着身后的北衙府军高喊道:“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名逆臣给我找出来!”
“诺!”府军高声应道。
他作为长年伴随在李亨左右的宦臣,并是马嵬坡军变及李亨登基的重要谋士,深受李亨信任,但即使封他九镇节度使监军,这乱世下,又有哪镇兵马真能听自己的呢?
接着一声马鸣嘶吼,鱼朝恩翻身上马,驱马向着灵武行宫而去。
城内一高阁楼台上,昏黄光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李公公,这皇上忧虑的事,您还没办妥吗?”
一衣着华贵女子,体态妖媚地依于栏上,话语虽魅惑,但一举一行仍有威严,她便是唐肃宗的皇后——张氏。
“皇后娘娘,老奴已借皇上的旨意,从西北调神策军,他卫伯玉兵马单薄,不似朔方、剑南军难以调遣。”
“神策军,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哈哈哈,娘娘虽与陛下前些日子自西南亲率过大军,但对这西北军务之事,尚不了解。”
紫袍官服者半躬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此人面有发黄,似有重疾在身,说话速度也不快。他就是李辅国,原也是李亨太子时就在身边的一名近身宦官,但在马嵬坡兵变及李亨灵武称帝发挥了重要作用,以内宫太监的身份获得了宰相的权势,颇为李亨倚重。
“这神策军本是西域吐蕃一支劲旅,太上皇听信安禄山之言,将其调散开,如今四分五裂,主部虽在卫伯玉手里,但有战斗力的那帮子兵士全在安西都护府呆着。”
“所以,李公公此次借皇上圣旨,是将神策军卫伯玉和其他散开的部队集结了过来?”
“娘娘聪慧。”
“可要以什么名义来控制这支军队呢?你虽官至宰相,但手中兵马鲜少啊。”
“娘娘,可听过鱼朝恩?”
“鱼朝恩……”
“此人乃老奴旧部,也是随陛下西逃回灵武登基的宦臣,如今他官至九镇节度使监军,虽是虚职,但这神策军一来……”
“公公的意思是,让着鱼朝恩统帅神策军?”
“嗯,此人机警过人,一身武艺不下于老奴,更是对老奴说的话,不敢有任何违背,他来操控神策军,我们便有了自己的后盾。必要时,老奴也能轻易处理掉,不怕落人口舌。”
“嗯,有李公公打理,本宫就放心了。”
张氏轻轻捂嘴,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她身后的几个宫女便前来扶起了她,向着楼阁之中走去。
“恭送娘娘!”
李辅国半弯着腰,毕恭毕敬地朝着张氏远去的背影行礼。
一会儿,两名黑衣人从楼阁之上,一闪而下,来到他身后。
“大人,兵部员外郎李继死于洪亚湖底。”
李辅国这才缓缓起身,拍了拍官服长袖,语气变得凌厉起来:“那两名兵部主事呢?”
“……”
两名黑衣人久久不语,一阵沉默。
“这么说是跟丢了?”
李辅国将身子转了过来,整理着自己的官帽。
“大人,属下追至临潼关口,便被两名白衣刺客阻拦,那二人武功极为诡异,所以……”
“刺客?”
李辅国右手擒住其中一人的喉咙,还没等那人来得及挣扎,被脸色发紫,像是中了剧毒,瞬间就倒地不起。
“别忘了你们自己的身份,我养你们是为了清除那些我懒得动手的垃圾!”
“诺!”
接着剩下一名黑衣人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辅国手中一团黑气自掌心向外冒,握得那栏杆都变得焦黑不已,似火烤了一般。
“大人,鱼朝恩鱼大人求见!”
一名贴身宦侍小布来到李辅国跟前,轻身说道。
“知道了。”
他又握了握拳头,随机松开,向着楼阁下走去。
李府正厅议事房内。
李辅国慢步进了屋中,只见鱼朝恩连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李辅国一道行礼:“卑职鱼朝恩,见过尚父大人!”
“朝恩呐,久等了,这吏、兵两部逆臣抓捕得怎么样了?”
李辅国一边坐下,一边招手示意府中小厮准备茶水。
“回尚父大人,除兵部两位主事外逃,尚不得知消息外,其他二十余人,一干入狱。”
“嗯,办得不错,坐下吧。”
“谢尚父大人!”
鱼朝恩又双手鞠礼道,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此番前来,不是只汇报这抓捕一事吧?不像你的风格。”
李辅国把玩着桌上得玉石,边略有笑意地说道。
“尚父大人英明!卑职前来正是想向您说起神策军一事。”
“哦?卫伯玉有消息了?”
“回大人的话,卫伯玉坠崖身亡了!此乃卑职的眼线近城太守所报。”
“那他麾下的神策军主部呢?”
“信中提到是被叛军女将史朝月带骑兵打得溃散四逃,被收编了。”
说着,鱼朝恩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信纸,双手恭敬地递交给了李辅国。
边看,李辅国边轻吹着茶水,脸上渐渐浮现起笑意。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清楚吧?”
“卑职明白!”
鱼朝恩高抬起头,难抑兴奋地说道。
“只是这个叫史朝月的,得小心派人处理掉,不能让消息走漏太多,不然这计划就白筹谋了。”
“卑职明白,定会密切探查此人下落。”
“嗯,先喝茶,这可是从江南道运来的宫廷盛品!”
“谢尚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