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放晴的天空。
依旧留着你的笑容。
哭过却无法掩埋歉疚。
风筝在阴天搁浅。
想念还在等待救援。
我拉着线复习你给的温柔。
曝晒在一旁的寂寞。
笑我给不起承诺。
怎么会怎么会你竟原谅了我。
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
——《搁浅》
5月28日,又是阴雨绵绵的周六,上午插完秧,下午实验室给我们放了半天假,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想睡却睡不着。
竞选结束了,又一桩事情尘埃落定。
忙忙碌碌了一年,终于可以将重任托付,以后的以后,我再也不需要在美工部的群里发通知,再也不需要监督他们画海报到深夜,再也不需要买一堆好吃的犒劳他们,再也没有了每周日的常委会、周二的全体大会和周四的部门例会······
我应该开心才对啊,可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还记得大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一刻,我慢悠悠地交出试卷,走出了考场。
外面阳光明媚,我的影子投在我熟悉的水泥地上,看上去竟然略显沧桑。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新闻社的门口,以前每次考完试,我都会回到这里,最后一次,我又习惯性地来了。只是这一次,当我掏出向日葵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大门时,里面空无一人。
窗帘拉开来,前苏联时期的玻璃窗半掩着,金色的阳光穿过爬山虎的绿叶洒在了深棕色的会议桌上。那里曾今有两个人,相对而坐,桌子上堆满了东西,一个在低头看书,一个在抬头玩电脑;一个在喝绿茶,一个在喝可乐;一个在听音乐,一个也在听音乐······现在一个人来了,另一个人却不知所踪。
干净整洁的桌面,泛着光泽,像新买来的一样,那些原本积累了半个月的污渍、碎屑、气味都消失殆尽,仿佛不曾有人在此停留,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我拿走了属于我的最后一点东西,慌忙逃离。
那天晚上班级聚餐结束,我发了一条动态。
“我的大三结束了······”
下面很快有了评论,都是无限感慨,其中也包括顾明流的。
看到顾明流的时候,我曾有一瞬间产生了怀疑——我之所以在忙碌的考试结束之后莫名悲伤,究竟是因为这是大学三年的结束,还是因为我和他暧昧关系的结束?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就像一支飞速旋转的陀螺,习惯了旋转,而忘记了静止,当我突然被叫停的时候仍有一股惯性在体内扰动。
曾今的我无数次幻想着,如果我清闲下来,我要好好练习绘画,我要学化妆,我要刷完一整部剧······但是现在的我居然无心做这些,而是躺在床上,眼前一片虚无。
踌躇了很久,我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目的地是学校对面的shopping mall,并且是一人独行,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里面要干嘛。
雨天的商场人烟稀少,我信马由缰,来到了一家海外超市。
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而且好多都是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如此一来我可以在里面消磨很长时间。
就在此时,我的目光被一只粉色易拉罐吸引,那是一种樱桃味的可乐。
我知道顾明流是喜欢喝可乐的。
还记得刚过去没多久的考试周,和他在一起复习的日子里,每次点外卖送的可乐都会被他抢了去,每次打完篮球回来他的手里都会握着一瓶可乐,每次我喝绿茶的时候他就在喝可乐。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可乐有什么好喝的,这种碳酸饮料没营养,还容易增肥。”
顾明流却说:“我就是喜欢。”
我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喜欢喝可乐了,在我以前的印象中,他不是非爱弥儿的咖啡不喝吗?
难道是因为我?
带着这种近乎自恋的想法,我翻看了我之前的朋友圈。
原来真有相关记录。
今年的大年初四,我们去了双陇拜年,而双陇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乡下。
驱车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却让人很快从喧闹的都市来到了一片陌生之地——大片农田,人迹罕至,最近的市集也在千里之外。
但是落后也有落后的好处,市区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并没有波及此处,于是我们脑筋一转,兴奋地喊道:“走,放烟花去!”
“不好意思,家里面没有烟花。”主人说道。
“那么哪里可以买呢?”
“小街那应该有得卖。”
“小街在哪里?”
“有点远,不过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我的表弟说道。
没有出租车,没有公共汽车,我,我表弟,还有我表弟的堂弟,我们三人徒步而行,穿过养鸡场,穿过低矮的房屋,穿过一大片农田,走了九千多步,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小街——其实就一个狭窄的十字路口,路口的四个角各有一家小卖部,一家水果店,一家混沌摊和一家水泥店。
此时冬天的寒冷还未散去,我的左手指节处还有一个明显的冻疮印记,可是长途跋涉的我们又热又渴,到小卖部的第一件事不是找烟花而是买饮料。然而绕着店内转了一圈,那些价格相对较高的饮料上落了一层灰,一看就是放置了很久无人问津,而廉价的三无产品我们又不敢轻易尝试,转了很久,我们才发现了一箱新进的可乐,于是三个人果断买了三罐可乐。
这是一次有趣而难忘的乡村历险记,那一天虽然累,但是我们通过了不懈努力买到了烟花,并且看到了久违的烟花绽放,那一刻我才感觉年味浓了。
为了纪念这一次经历,当晚我发布了一条动态。
我幽默地写道:“新浦三剑客累瘫双陇小卖部,只为放烟花。”配图我放了满满九张,前面两张是我们仨的两次合照,说不出的兴奋劲。
第三张,我手握可乐罐遮住半张脸迎着阳光玩自拍。
第四张,我表弟在小卖部门口扛着一捆棒状烟花。
第五张,我表弟的堂弟斜坐在小卖部门口旁的玩具木马上品尝可乐。
第六张,我在空旷的大马路中间给了喝完的可乐罐一个大特写。
最后三张,是夜晚成功燃放的烟花,姿态万千,和儿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九张图生动展示了我这一天所经历的一切,我的小姨在下面评论:“很有创意。”我爸则嫌弃道:“你这是在给可乐公司做广告?”
那个时候发的照片纯属好玩,并无深意,别人的评论也不会特别在意,可是当顾明流突然变得爱喝可乐之后,我才察觉到了什么。
有的时候,一个人不经意的举动是会影响到另一个人的。
而我又何尝不被他影响着?
以前的我说话喜欢拐弯抹角,说到最后往往忘记初衷,而且我跳跃的思维还总是容易让别人接不上话来。
可是顾明流的说话风格和我迥然不同,讨论问题的时候他直截了当,直击要害,话语里往往透着几分强硬,平时闲聊的时候他又诡计多端,滔滔不绝,时下流行的词汇他常常信手捏来。
有一天晚上,新闻社又成了美工部的专场,大一的在门外走廊画海报,大二的和我在屋子里整理“农情杯”比赛的来稿,气氛一如既往的活跃,顾明流正巧此时也在,只不过他是在练毛笔字。
我也不知道顾明流怎么就突然爱上了练毛笔字,而且还煞有介事地摆出了一套笔墨纸砚。可是呢,真正写起来,他的毛笔字真不敢恭维,我虽然不擅书法,但是看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而美工部里两个专业写毛笔字的人——泽瑞和彪哥,自然更加看不下去了,兴之所至,两位一边在顾明流的旁边提供指导,一边相互切磋。
半个小时过去,顾明流的“大作”完成了,泽瑞和彪哥也立即停笔,我和安妮、娜娜放下手头的工作,饶有兴致地开始检阅他们的作品。
顾明流只是一个初学者,还是一个连硬笔书法都不过关的初学者,他的软笔书法由此可见一斑,我们匆匆扫了一眼,不忍再看。
泽瑞从小学的是楷书,一笔一画,规规矩矩,一看就是科班出身。
彪哥则是自学成才,遒健飘逸,博采众长,但是自成一派。
这二人都写了“新闻社”三个大字,此时放在一起来比较,我们都不知该作何评价。
第一,我们都不是很懂书法,无法从专业的角度说出其中的优点和缺点。
其次,我们也不能随意凭借主观印象说出哪一幅作品更好,否则必然会伤害另一方。
最后,如果我们说两幅作品一样好,不仅会显得太敷衍,还会让那个书法明显更胜一筹的人心中不是滋味。
这种难题就在眼前,我们三个女生有点抓狂,评论不对,不评论也不对,就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就在这时,顾明流乐呵呵地站了起来,他来到我们女生堆里,抓起两幅作品,看了一会,点着头,啧啧称赞:“恩,你们那么多年果然没有白练,比我写得好!”
这句话说得很机智,轻松绕开了对二者的比较,而是引出了第三者做衬托。
但这仅仅是顾明流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做出的评价,我们三个女生还是无话可说。
然后,只见顾明流的眼里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他看着我们女生这边,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此时很难做出评价?”
“天了,居然说出了我们的心声。”我在心中惊呼。
可是还没等我呼完,顾明流接着说道:“记住,这个时候你们就要想到这两个成语。”
我们一群人好奇地看着顾明流。
“如果这两个人实力相同,就可以说‘平分秋色’,如果这两个人实力不同。就可以说‘各有千秋’,怎么样?用在这里,你们是想说‘平分秋色’还是‘各有千秋’呢?”说完,顾明流微微一笑。
我努力学习着顾明流的说话艺术,然而就像那句老话说的,“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最终被我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居然是顾明流的那些简单粗暴的口头禅。
和顾明流在一起复习的那段时间,正是大三下学期的考试,有些人破罐子破摔,有些人则鼓足了气力势要拼到最后,顾明流属于前者,我则属于后者。这次考试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奖学金,而是三年学习生涯的一个句点,一旦结束,学院就要开始计算大学三年学业的总排名了,之后我们面临的就是轰轰烈烈的保研名额竞争,为了保研,我不能在最后的时刻掉以轻心。
此时的我压力很大,面对普通关系的人,我尚且能强颜欢笑,但是面对顾明流,我实在懒得伪装。
“夕妈妈,你变了。”
“哦,是嘛。”
“再也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夕妈妈了。”顾明流故作痛心疾首状。
“哦,是嘛,那我是什么了?”
“你······”顾明流抿着嘴,看着我,摇摇头。
“······”我一边背着复习资料,一边瞄了顾明流一眼,不禁说了两个字:“傻叉。”这是我对顾明流使用频率最高的一句口头禅。
“你看看你,都是跟谁学的?”顾明流一本正经地叹着气。
我冷漠地翻过一页,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哦,我也不知道是跟哪个傻叉学的。”
看着顾明流无言以对的样子,我暗自想笑。
现在回想起来,和顾明流的日长斗嘴竟然成了那段苦涩日子的点缀。延续至今,那些细小的片段已经不再是给生活寻点刺激的可乐,而是蜕变成了回味悠长的咖啡。
看着百货架上的那一排樱桃味可乐,我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选了一罐,放进了购物筐。
走出海外超市,我看了一眼手机,居然快要到饭点了,正巧旁边新开了一家快餐店,于是我走了过去。
门口今日特价是一款照烧鸡腿肉三明治,于是我想都没想就点了这一份。
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好意思,之前的一批已经卖完了,现在面包还在烤制当中,您可以先去周围逛一逛,十五分钟之后再来。”
我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关系,于是我按照服务员的建议去周围逛了逛。
我又走进了一家快销品牌店,转了两圈,最终只买了一本素描本,我还没有放弃那份特价三明治,于是又来到了快餐店门口,此时刚好过去十五分钟。
“不好意思啊,还要再过五分钟,要不您先在这里排队吧。”服务员居然认出了我。
我也没有多想,不就是五分钟嘛,等等呗。
可是等了十分钟,我还没有等到我的三明治。
“不好意思啊,我们的烤箱好像出了点问题,要不您现在店里找个地方坐一坐吧,好了我们再叫您。”服务员是一个帅哥哥,态度很友好,我想了想,都等了这么久了,那就再等等呗。
我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了,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本素描本和一罐樱桃味可乐。
借着室内的灯光,我准备拍一张照片再发一波动态。
但就在此时,服务员居然热情地过来了,我以为我的三明治出炉了,兴奋地一抬头,却正对上服务员略带尴尬的笑脸。
“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这是我们店的软曲奇饼干,您可以先尝尝。”
居然是免费送的,我受宠若惊,对这家店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等服务员走后,我将饼干和印有这家店logo的纸巾也放进了照片里。
然后,我发了一条动态。
“找了很久的素描本,樱桃味可乐,和热情洋溢的饼干。”配图就是刚刚拍的照片,顿时小资情调浮现。
不知顾明流看到了之后会作何感想?是关注全新口味的可乐?还是新开业的快餐店?
待我吃完免费的饼干再看向店门口,此时居然已经开始排队了,我赶紧跑了过去。
面包新鲜出炉,顾客也陆陆续续地聚集,这时我才发现这家新开的美式快餐店还有一批忠实的老客户,而这些客户大部分都是外国人。
只见服务员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微笑着外国人打招呼,接着点单、收款、道别,全程英文交流,一气呵成,我看得目瞪口——这真的是一个普通快餐店服务员?这口语,雅思可以过7了吧!
小小的一间快餐店里居然也卧虎藏龙。
和这个服务员相比,“农情杯”那段时间我与外国人的交流经历简直不值一提。
去年十月中旬,“农情杯”比赛正式进入筹划阶段,这是一场书画比赛,由美工部主办,每年一届,到去年已经是第十三届了,可见也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活动。
虽然“农情杯”历史悠久,影响也比较深远,但是由于各方面因素的制约,在此之前都只能算作一个院级活动。
到了我这一届,我带着前辈们的希望立志将其升级为一个校级活动。
不过既然是校级活动,又岂能没有留学生的参与呢?
我的提议一开始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原因是“农情杯”升级为校级活动已实属不易,如果再加入留学生只会添乱。
“可是如果加入了留学生,学校那边说不定更容易通过。而且我们也不需要留学生全部参与,有那么一两个参与就可以了。”顾明流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信服了。
但是留学生这一块是个全新未知的领域,普通社团举办活动很少会带上留学生,所以一切得靠我自行摸索。
但是在我摸索的过程中,有些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新闻社居然没有属于自己的红头文件。
团委有,学生会有,社联也有,唯独新闻社没有,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没有红头文件,那么以前的活动是如何申办下来的?
带着这个疑问我找到了前几届的活动记录,原来以前举办的“农情杯”比赛都是在借用学生会的名义。
红头文件是学生会,落款的盖章是团委办公室,如果不是那几个熟悉的名字,我都不知道这居然是新闻社举办的活动。
“凭什么我们自己的活动让学生会和团委抢了去!”
“就是啊,我们为了这个活动累死累活的,结果人家一看红头都以为是学生会办的,太不公平了!”
“我不懂,这样一来,我们办这个活动还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我们新闻社这么可怜,连个属于自己的红头文件都没有,呜呜呜。”
大家就这样七嘴八舌地吵开了。
这时,顾明流开口了:“这个问题我也找团委的老师反映过,但是红头需要向校里面申请,过程比较麻烦,一时半会是下不来的。”
“可是为什么其他三个机构都有?”景然不解地问道。
“团委、学生会和社联是本来就有红头的,但是新闻社成立的比较晚,而且当初也是从学生会的宣传部分离出去的。”顾明流耐心地解释。
随着媒体影响力的扩大,校媒逐渐也受到了重视,相应地每个学院陆续成立了自己的学生新闻宣传机构。这些新闻机构的主要任务就是不断地投稿,按照上稿的质量和数量进行评分,普通的稿件只能得0.5分,但是如果稿件被市级媒体采纳并发布,则会得1分,在往上,省级便是2分,最后国家级则是10分。每个月,每个季度,每一年,学校都会对各个学院的稿件得分进行各种考核,因此这些得分和排名与团委老师的业绩息息相关。团委老师对稿件考核分数的关注绝不亚于他们对股票涨跌的关注程度。这些压力,从学校转移到学院,再从学院转移到学生组织,在我们学院正在承受着这种压力的就是新闻社的记者部。
“所以新闻社的存在意义只是团委老师用来上稿得分的工具?”何锐口无遮拦,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对啊,连个红头文件都没有,怎么能算作是一个正规的学生机构呢?”李馨提出了质疑。
“记者部每天都在写稿子,办公部每天在忙新媒体的运营,美工部每天都在画海报。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但都是在做幕后工作,除了我们自己无人知晓。可是反观学生会那群人呢?他顶多查查晚自习,查查宿舍,再办点活动,这些不仅没什么技能限制,而且都是能让别人看得见的风光工作。”芸星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当初记者部就想着把她挖过去写稿,但是她最终选择留在了美工部。
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就像一个无底洞,顾明流把大家的思绪重新拉回到正题,他说道:“现在呢,新闻社的红头文件是没有的,但是‘农情杯’这个活动必须要办起来,而且要升校级。”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升校级,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但是这难不倒顾明流。顾明流除了兼任校新闻社的负责人,在校团委和校社联都有熟识的人,因此对于其中的各种工作流程了如指掌。当然仅仅顾明流一个人还不够,陈骏这个好帮手出现得正及时。
陈骏虽然是办公部的一个小小副部,但是他又兼任了校社联的副主席。
有了陈骏这个托儿,顾明流决定放弃学生会,改走社联路线。
这条路线大致是这样:首先我们与院社联合作,通过院社联向校社联申报,校社联再报送至校团委,校团委审批之后,这个活动就算确定下来了。
顾明流带着陈骏负责和这中间各环节的人打交道,而我则负责给他们准备所需要的材料。
“留学生那边你联系得怎么样了?”学院这边的工作做好之后,顾明流抽空问了我。
我支支吾吾,因为我还没有摸索出来个门路。
起初我找的人是白露,她是外国语学院的,又是新闻社的,我坚信她肯定能帮我联络到留学生,然而白露却很无奈。
“我私下里不认识什么留学生,而且找留学生办活动也是需要提前打申请的。我们学院之前是有一个活动邀请了两个留学生,结果可麻烦了。”
“怎么打申请?找谁打申请?”我急切地问道。
“我记得好像是找海外教育学院的韦老师。对了,我这里还有手机号,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
拿到韦老师的手机号,我如获至宝,当天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之后便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一周过去了,我的短信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我不想再去打扰白露,只得一个人生闷气,当顾明流再次问及留学生工作的进展时,我只好如实相告,可是顾明流对此也束手无策。
就在此事陷入僵局的时刻,突然某一天我从罗凯的一句话中得到了启发。
罗凯说:“海外教育学院的办公部就在主楼的七楼。”
或许我可以亲自登门拜访。
带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孤身一人闯进了海外教育学院的地盘。
前面有几个留学生在办理入学手续,我在后面静静等待着,顺便观察着这一切。
出乎我的意料,这里气氛很活跃,态度很友好,老师和同学之间就像朋友一样在交流互动,看到我来了居然也不嫌弃,主动上前与我交谈。
在得知我的来意之后,这里的老师居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你带了策划书吗?”一个和蔼可亲的女老师笑着向我询问。
“恩,带了。”我从背包里拿出策划书。
老师接过,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才说道:“你们这个活动挺不错的,不过如果想吸引留学生的加入你们最好再制作个英文版的简介和报名表。”
“好的,我回去制作好再给您。”
说完,我刚准备离开,这个老师又说话了:“要不这样,你加一下我的QQ,也方便联系。另外这是我的email,到时候你弄好了就可以直接发我电子版,也省得跑来跑去了。”
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我受宠若惊,这么善解人意又乐于助人的老师我为什么早没遇到?
“对了,老师您该怎么称呼?”我忍不住问道。
“我姓韦,叫我韦老师就可以了。”韦老师微笑着对我说。
“哦。”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韦老师啊!
有了韦老师的相助,我如虎添翼,两天之后,我就带着美工部的几个人堂而皇之地进入了留学生宿舍。
在大厅前台放置好了英文宣传单和报名表之后,我们几个人开始坐在门口守株待兔。
每一个进来的留学生都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我们,然后路过前台,径直走进电梯。
等了半个小时,我们的宣传单无人问津,更别提会有人报名了。
这样持续下去只会又是空欢喜一场,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得主动出击。
但是这个时候,美工部那几个平日里神气活现的人都蔫了。
“这可是和外国人面对面交流啊,我,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啊。”泽瑞显得尤为勉强。
而娜娜则直截了当地抱怨道:“夕妈妈,我的英语六级还没过呢,这要怎么跟外国人交流啊。”
“是啊,是啊,难度相当大。”平时对我言听计从的小艺也提出了异议。
经由他们这么一说,原本底气就有点不足的我更泄气,但是就此收场实在有损我一世英名,为了颜面,我强撑着。
背地里,我偷偷地掏出手机开始用翻译软件。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之际,安妮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刚刚在团委处理点事情。”安妮气喘吁吁,等缓过来之后,她才好奇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指着那一堆英文宣传单说道:“跟他们宣传。”
这时门外刚巧又走进来一波留学生,安妮二话不说,拿起一叠宣传单就走了过去。
“Excuse me······”
一句“Excuse me”打破了沉寂。
看到安妮三言两语就把一群留学生带到了前台填报名表,泽瑞、娜娜和小艺也被鼓舞了,纷纷凑上前去。
我自然也深受鼓舞,看着留学生越聚越多,我突然热泪盈眶。
事实证明,即使英语没过六级,也一样可以和外国人交流的,因为这个世界,交流不仅仅依靠说话。
就好像我和顾明流,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肢体语言也是一种语言。
一个简单的单词,再通过肢体语言配合,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
这边,泽瑞在教一个黑人学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那边,娜娜和一个白人已经聊得火热,就差擦出火花了。
第二天,当我们一行人再去留学生宿舍宣传的时候,已经有人主动上前和我们打招呼了。然而惊喜不止于此,就在我们准备收摊的时候,有两个棕色皮肤的留学生央求见识一下正宗的中国书法,对此我们欣然同意。
当晚约定的时间是八点半,地点新闻社的办公部。我权当一次联谊,又叫了几个擅长书画的学弟们一起过来玩。然而出乎意料,当时针指向八点半的时候,一大波留学生正向新闻社赶来,敢情他们把这当成书法派对了。
彪哥最见不得陌生人多的场面,这次又是外国人,他打死也不来,所以这一次的重任就落在了泽瑞的身上,另外大一新来的何锐书法也不错,我让他在一旁辅助。
其实主要内容就是教这群外国人学书法,但是一看到他们那握笔的姿势,我就感到了一种绝望,看来他们果然只是过来玩一玩的。
那么就索性陪他们玩一玩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和留学生们玩得很开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临近十点,这场联谊也要告一段落了,有些留学生正陆续回宿舍,就在此时,当中一个领队的请求我们帮忙用毛笔写一张巨大的横幅,而内容居然是“苏丹欢迎你。”
原来这是一群苏丹人。
而这群苏丹人居然也要办一场活动。
同是办活动的人,对于这群人的难处,我感同身受,当即让泽瑞大笔一挥,一幅大字报完成了。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然而第二天中午当我去食堂吃饭经过留学生草坪的时候,我才发现那里热闹非夕,走近一看,居然是昨晚那群苏丹留学生,而昨晚泽瑞写的巨幅毛笔字被他们当做一件宝贝一样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我看着一件件带着浓郁苏丹风情的特产和手工艺品,这才总算明白了“苏丹欢迎你”的真实用意。
围观的中国学生越来越多,都是和我一样吃饭途中被吸引过来的,但是那群苏丹留学生记性很好,他们认出了我。
我走到后场与他们交流,接着美工部的孩子们闻讯赶来,一场原本就热闹不已的异域风情展览会此时变得更加喧闹,我突然感觉我们好像这场活动的托儿。
巨大的阵势在中午十二点达到高潮,因为又有一群不明真相的别国留学生加入了这场大联欢。可是仔细一看,新来的这一群留学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娜娜冲上前去,热情地打着招呼。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和娜娜聊得火热的白人吗?
这群人显然也把我们当朋友了,主动提出要同我们加微信和QQ,这还没完,其中一人伸手示意我们安静一会,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硬币当做礼物送给了我们。这时我才知道,这群人来自遥远的埃及。
手机地图定位在了尼罗河下游的一个小城市,那是他们生活的地方,距离首都开罗很远,但那却是一个我永远也不会去的地方。
我不爱旅行,因为我讨厌舟车劳顿,我又很爱旅行,因为每个城市都有它独特的风景。认识这群异国他乡的人,既免去了旅途的辛劳,又感受到了最真实的异域风情,我觉得这是举办“农情杯”比赛的意外收获。
遗憾的是,这场奇妙的经历都没有顾明流的参与,在学校里的那么多次欢乐时光中,这是顾明流的唯一一次缺席。我将那些照片和纪念品都好好珍藏着,期待有一天能分享给顾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