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好好地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
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红豆》
5月26日,星期四,这一天是美工部的例会,而且是我在美工部的最后一次例会。
当晚我又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一张刚刚拍的照片——画着红色“家”字的背景墙异常显眼,墙前面有两排人,后排是站立着的男生们,前排是坐在椅子上的女生们。这便是我卸任之后美工部将要留下来的所有人,我数了数大二加上大一正好20个,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的笑容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与这一张照片颇为相似的还有另一张照片,同样的色调,同样的背景,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姿势,乍一看会觉得是同一张照片,但是仔细一看才会发现照片里的人物有了较大的变动。那是一年前,我上任之后第一次部门例会上拍的美工部全家福。
一年前的五月末,我也在忙着竞选,以我在美工部的付出与威信,我毫无意外地当选了美工部部长一职,然而其他人的任职分配却显得扑朔迷离。
“什么,新成立的摄影部没有安排人?”我看着摄影部那一栏空空如也。
“毕竟刚成立嘛,又没有部门成员,就让顾明流先管着了。”林宓回答道。
“也对哦,反正摄影部是他要求成立的,他不管,谁管啊。”我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个时候我和顾明流还没有太多交集,印象里他就是一个威信极高,人脉极广,能力极强的校园风云人物,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印象了。
然而摄影部的事情没完,办公部的消息又来了。
“什么,办公部居然没有一个人进入主席团?”我呆望着一旁的林宓。
“对啊,听说好像就是这样。”林宓带着娃娃音的嗓音让人听起来人畜无害。
“亏得办公部今年还留任了这么多人,那多出来的两个人都被分配去了哪啊?”
“听说多出了薛梦怡和付慧琳,而他们两个人被分去了记者部当副部。”
“唉,还真是苦了这两位,她们两个对记者部的事务应该一窍不通吧,还得从头学起。另外还有和部门成员之间的感情,也要慢慢培养了。”我对这二人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
可是还未待我同情完别人,另一条消息的传来让我有如石破天惊。
“什么,二哥不管美工部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要不再去问问二哥吧。”林宓一向消息灵通,就算是她听说的,那也基本上十拿九稳了。
于是我立即点开QQ发了一个消息给了二哥。
二哥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他居然没有否认,尔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团委老师分配的,他们让我去分管办公部。”
“老师让二哥去管办公部!”我转头望向了一旁的林宓和彭英,那两个人也是目瞪口呆。
“老师是怎么想的,他们难道不知道二哥是美工部的出身?出身哪个部门就分管哪个部门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办公部都是一群电脑技术控,二哥一个写毛笔字的,他懂吗?”我气得直嚷嚷。
林宓和彭英那边也是愤愤不平,后来安妮和娜娜也知道了此事,纷纷吵着嚷着要把二哥解救回来。
可是就在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美工部谁来分管?”这一次竞选进入主席团的只有三个人——二哥,死猪和顾明流。二哥既然管办公部去了,顾明流接管摄影部,那么难道是死猪来管我们美工部?可是还有一个最大牌的记者部怎么办?
就在这时,回答来了:“美工部由顾明流来管。”
得知这个消息,我们瞬间像一根蔫掉的小苗——顾明流,一个记者部出身的人,已经接管了摄影部,那么美工部他准备怎么管?
“我们三个女生以后苦咯!”我看着林宓,彭英,再看看我自己,回想竞选以前二哥在,学飞哥也在,每次画海报的体力活都有这二人相助,每次忙到夜里十一点都有这二人耐心相伴。
“摄影部是顾明流自己创办的,他肯定要付全责,另外除了学院这边的新闻社,校新闻社他也要管,对了对了,他还是班长呢,这种身兼数职的人,呵呵,以后分在美工部这边的精力自然就少,很多事情以后看来都要我们自己做了。”林宓分析了一下形势,也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
我们一边叫着苦,一边迎来了第一次部门例会。
“来来来,我们拍张全家福吧。”例会临近尾声,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美工部的一群人被我赶到了“家”主题墙前。
二哥举着手机在调整角度,我刚准备去喊顾明流过来一起拍照,但是朝角落里一看,他居然还沉醉在和死猪的窃窃私语当中,我心一横,算了,于是朝着二哥喊道:“都准备好了,拍吧!”
那是我第一次与顾明流置气,但却是不易察觉的,至少其他人是没有察觉的,但是顾明流,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不过那一次,似乎就此奠定了我和顾明流的关系,一种时而甜蜜时而冷漠的关系。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的甜蜜时刻是大二暑假结束。
还是挂着“新闻社”牌子的那间小屋子,我过去的时候里面差不多坐满了人,我扫了一眼,顾明流的旁边还空着,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就坐了过去。
屋子里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死猪说要开常委会,但是拖了半天却还是在闲扯。我百无聊赖地看了旁边一眼,顾明流的桌前正放着一本书——《农业经济学》。我突然反应了过来,这家伙上学期这门课挂了!
按照竞选的规则,凡是有过挂科的人都不能竞选部长及以上级别的职位,但是这家伙幸运之处在于这门课是在5月份竞选结束之后才考的,成绩也是在竞选结果发布之后才出来的。
当时顾明流的去留是个迷,我感觉所有人都在替他捏了一把汗,可是他呢,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跟坐在对面的死猪谈笑风生。
我有点忍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你还是好好看你的书吧,别补考又不过。”
“怎么可能!我上次挂完全是因为划错了考试范围,是老师坑,真不怨我。”顾明流一脸的理直气壮。
“哦,那别人都过了,就你没过。”我则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别人?我们班那些都是学霸好嘛!”
“你就不能当一回学霸?”
“我才不要当学霸,分不在高,及格就好。”
“哦,那么你这次也很危险了。”
“谁说的?我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这么自信?”
“因为我已经把《农经》看了一遍。”
“看一遍就想过?”言下之意,做梦!
“还做了小抄。”
“你敢作弊?”
“这可都是公开的秘密。”
“我知道,但是补考的监考会更严,你小心点。”
“会小心的。”
他居然还真的想作弊!看着他无所畏惧的态度,我轻叹一口气,随手又看了看手机日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距离补考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足够你好好背书了,别总想着作弊。”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全然没有察觉到身边其他人的异样,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对面的死猪笑得非常贱,而坐在我另一边的彭英则一语点破,她笑得前仰后合,但仍不忘挤开我冲着顾明流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她像你妈呀?”
“妈?”我心中正纳闷。
那边死猪也附和道:“我也觉得,你就跟他妈一样,不如以后就叫你夕妈妈吧。哈哈哈!”
伴随着哄堂大笑的声音,我从此多了一个标签——夕妈妈。我觉得他们的本意是又烦又婆婆妈妈,对此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后来很多时候,总有那些满怀好奇的人问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叫你夕妈妈呢?”
每一次我都想去耐心解释,可是每一次我都发现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的,于是我索性就不再试图解释,而是简单的一句话:“都是死猪叫出来的。”而至于背后的故事,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是起源于顾明流。
重新回到现实,我看了眼手机,还有一分钟就要到零点了,于是我赶紧点击了发送。
文字那一栏我这样写道: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马睿说我像他妈,从此他喊我妈,我叫他儿子。
到了大学,进了新闻社,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群人叫我夕妈妈。
这真正是······很无奈(笑哭)。
临走之前拍了照,算是纪念最后一次例会。
两把钥匙跟了我整整一年,当初瑞琪亲手制作的向日葵钥匙套已经破旧不堪,我原打算自己做个新的,但是太懒,一直拖到了现在(捂脸)。
明天之后就是这群小屁孩的天下了,愿你们也能收获一段美好的回忆。
GOOD LUCK(爱心)!”
写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顾明流知道我都还记得。我能记得高中的事,同样的,我也就还能记得大二暑假结束的事,还有那之后一年里我和他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可是,他能明白这些吗?他能看到这些吗?
事实是,从那场风波之后他再也没有评论过我的动态,仿佛就此从我的朋友圈里消失了一般,似乎是在赌气。
但同时,我也很清楚,他一定会看到这些,并牢牢地记住,因为我有一种预感。
而这种预感并非毫无根据。
那一天是4月22日,是我们这群大三党考试周正式开始的第三天。
我背着复习资料,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到了傍晚,薛梦怡和陈骏早已陆续离开出去觅食了,若不是因为还有一页没背完我这会儿恐怕也走了。
时钟指向六点,一想到待会又有四五个小干事过来值班,我便慌不择路地收拾起书本,准备撤离。
正在这时,顾明流的声音从我的对面响起,居然带着说不出的轻松愉悦:“今天周五欸,看来还能再学习几个小时!”
“周五?!”我收拾的动作戛然而止,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日历。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周五这天学院的一切工作结束,其中当然也包括学生机构,所以今天是不用再安排人值班了,所以今晚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了!
“真机智!”我乐呵呵地夸奖顾明流,又将书本重新归位,接着说道:“哈哈,还能再看一会书,真好!”那感觉就跟白捡了一百块钱,我的心里美滋滋。
而顾明流似乎也很开心,他摘掉耳塞,问我:“我放一会音乐可以吧?都是些舒缓的。”
“呃······我可以的。”我看了看他,接着说道:“我其实也挺喜欢边看书边音乐的。”
我还没说完,那边耳机就从电脑上拔掉了,一首古典乐缓缓流泻而出。
“怎么样,这支曲子还行吧?”顾明流一本正经地问道。
“恩,还行,还行。”我附和着。
说实话,当时的我有点震惊,在我看来这个略显纨绔的男孩子跟古典乐真不搭。
而他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说道:“我虽然不像你们懂绘画方面的艺术,但是音乐方面还是略通一二的。”
“我懂绘画?艺术?”我在心中暗自疑惑,我哪懂什么艺术?难道因为我在美工部?但我那画画的本领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谈艺术,扯远了。不过既然顾明流这样认定了,我也不想辩驳,顺势也就装了下去。不就是装逼吗,谁不会呢?
正在我和顾明流互相切磋,聊得正欢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开锁声。
我和顾明流同时警觉起来,按理说不会有人来值班了。
还未待我们想明白究竟是谁,那边门已经开了,来者居然是二哥!
我们很是吃惊,但是再一看二哥,他似乎比我们还要吃惊,开口第一句连个问候都没有,便说道:“就,就你们两个啊······”
“哟!这不是二哥嘛。”顾明流打破尴尬,笑脸相迎。
“二哥,真难得,你怎么来了呀,好久不见哦!”我喜出望外,自从进入大三下学期,二哥已经很少插手部门的事情,再加上课程紧和外出兼职,二哥这个人似乎都要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图书馆关门,没地方去了。”二哥一边说着,一边在用目光搜寻着空位。
对哦,我怎么又忘了这一茬,每周五晚五点半图书馆都会例行提前闭馆维护,所以每次去图书馆总会避开周五。
我看了一眼顾明流,他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出,不过也怪不得他,毕竟像他这种不求上进的同学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坐这里可以吧?”二哥就近坐在了最靠近门边的座位,同时也是距离我和顾明流最远的位置。
“可以!”顾明流干脆地回应着,听不出情绪。
而我当然没意见,不过我更想提醒二哥可以往里边坐坐,毕竟门口有人进进出出的,容易受到干扰,但是一想到二哥只是暂借此处看会书,所以我也不再多事。
见我们都没意见,二哥放下书包,开始从里面拿书,狭小的空间略显嘈杂,这时音乐切换到了下一首,是陌生的轻音乐,但是音量却比之前的要更高,也不知是曲风原因还是他故意调高了音量。
“这支曲子怎么样?”顾明流又问我。
“还不错。”我随口回答道。
此时二哥停下放书的动作,一副准备耐心回答状,原来他以为顾明流在问他呢,可是一听到我的回答他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我看了眼二哥,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替他尴尬。
而顾明流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边玩着他的钢笔,一边继续说道:“这是我以前在一个酒吧听过的。”
“哎呦,酒吧奥?好高级哦,不好意思我从来没去过酒吧。”顾明流这家伙又在跟我玩阳春白雪,我便索性做一回下里巴人。
“呵。”顾明流笑着,又看了我一眼,说道:“之前的那首歌是我在一家咖啡馆听的。”
咖啡馆,恩,我知道顾明流特别爱喝咖啡,尤其爱喝爱弥儿的咖啡,以至于曾今有人传言顾明流他们家是开爱弥儿店的,可是后来顾明流亲口跟我说他爸是个厨师,他妈是个甜点师,一想到这个梗,我又忍不住想笑,于是草草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也没去过咖啡馆。”
“咖啡馆你没去过?”仿佛终于抓住了我话语里的一个漏洞,顾明流带着一抹坏笑。
“真没去过。”反正在我的定义里爱弥儿是走时尚路线的咖啡店,算不得韵味悠长的咖啡馆,而且迄今为止我只进爱弥儿买过一次咖啡,还是外带的,对了,还是给他顾明流买的!
谁知顾明流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怎么记得你去过呢?好像是跟白露吧。”
我跟白露去过咖啡馆,我怎么不知道?我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我好像又记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和白露好像真的去过一次咖啡馆!
朋友圈的动态翻了好久才翻到到去年的九月份。
“今天不约而同穿了闺蜜装,一高兴就在富香春点了蟹黄汤包等一波肉,吃到吐(笑哭),不得已,下午点杯咖啡缓缓。”
配图的第一张是各式肉包,剩下的照片全是我伙同白露在咖啡馆里的文艺摆拍。
原来是这一次呀,我有如拨云见日,突然释然。
可是再仔细一想,不对啊,那个时候我刚加顾明流微信没多久,还不太熟呢,这条动态下也没有他的点赞亦或是评论,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最为关键的一点——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他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顾明流似乎也意识到了,而且他的反应比我快。
一旁的二哥始终处于一种蒙圈的状态,他不明白顾明流怎么就突然岔开了话题,他也不明白我怎么就突然笑得很灿烂。
而那一刻,后知后觉的我很开心,原来我的一举一动他都在关注,原来我的每一条动态他都了如指掌,原来我的预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