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的旅程很快结束了,从不算太拥挤的火车上下来,他们一路好奇地走出火车站来到了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两个来自农村的青年将加入到地位卑微生活艰苦的农民工行列里,虽然他们还只是孩子。
当他们晕头转向地似乎还没站稳脚时,一些手拿小牌子的人跑来了,一脸谦卑地说:“小伙子,住店吗?超级便宜,热水、电视……”
周家庆摆了摆手以示拒绝,不过,那些人并不太失望,都忙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然而,这类人刚走,几个衣衫破烂、手拿破碗的人又点头哈腰冲他们要钱了:“嘿嘿,行行好,行行好……”而他们虽然心里也许有那么几丝怜悯,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躲开了。因为,他们此时的眼球正在被城市的美景所吸引着。
一幢幢高耸的大楼首先缭乱了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的眼睛,大城市的一切事物在他俩眼里新鲜的就像红盖头下面的新娘,盖不住的美丽中带着神秘;而他们县城的事物在对比之后倒显得像是已在婆家干活几年的媳妇,短暂的鲜丽后乡下妇女的朴实便尽显无疑;要是再对比一下村庄,那么后者就只能是孤独无依上了岁数的老太婆,沧桑里装满了人世的辛酸。
大都市简直太美了,周毅和周家庆一边漫无目的的走,一边东瞅西瞧,一时间竟忘记了下一步该干什么,不过他们走得很慢:一方面他们想仔细看看繁华城里的景物,一方面他们也害怕迷路,可在面对如此新奇的仿佛“天堂”的地方,他们的心也有点迷乱了,就像一位长年居住茅屋的老农突然被请到皇宫暂住一样,内心满是藏不住的激动喜悦和幸福突然来临的慌乱无措。
当他俩蜗牛散步似的散了一段路后,渐渐的,那两颗迷乱的心被他俩此刻的疲累拉了回来。稍微早一点步入社会的周家庆说:“毅哥,你看咱们是不是他妈的先找个地方歇歇,这都快累球死了。”
周毅说:“是啊!那先在那边的椅子上歇会儿吧。”他一只手指了指路旁。周家庆瞥了他一眼,擦了擦油亮的脸,说:“不是这,我意思是说今儿咱们得找个住的地方,你看他妈今儿也不早了,咱也困了,不如先找地方歇球算了,明儿再找活,走吧,找个小旅店什么的。”
听家庆说完,周毅却说:“刚才那么多拿牌子的人,咱们为啥不跟他们走?”
“自己找吧。”周家庆说,话里好像还有其他的意思,不过,周毅并没有听出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又觉得幸好有周家庆在,要不,此时,也许他只有意想里的生活了。
他俩开始看着刚买的地图寻找住处了。城市中宽敞的街道犹如小广场,各种各样的车辆秩序井然的来来回回,令他们纳闷的是,乡下随处可见的三轮车什么的在这里却只有偶尔中的偶尔才能将那熟悉的蓝色影子从他俩的眼旁掠过。这里不仅车的档次提高了,而且路上的行人也都跟电视上见到的一样,十分的华丽时尚,尤其那些年轻女人,都快深秋了,依然穿着稀薄的裙子和短裤,露着白皙的胳膊和美腿,让人忍不住会多看几眼都市女性那藏不住的浪浪的美态。
道旁全是高高的楼房,又走了一段路后,他俩逐渐觉得这样繁华的地方并不适合他们这样的乡巴佬找住处,甚至不适合在这样的地方存在,因为不论是别人抛给他们的眼神还是自己对自己的估摸,总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可以入住的地方,但总会被那威严的大楼以及那几个“**宾馆”的字样吓得连连摇头,他们虽然知道如此的“高”不属于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真正属于他们的是何等样的“低”。
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徘徊了一阵后,拥有“自知”的他们终于在地图的帮助下把目标转向了另一条街的一个小巷子。太阳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西边的天空,他们迎来了刚进城的第一个夜晚。
昏暗的小巷子里断断续续有那么几盏更加昏暗的路灯,但它们实在是不称职,因为真正照亮路面的是那些个小商小店牌面上的红红绿绿的小串灯。
周毅和周家庆背着铺盖拿着行礼脸上流着汗一步一步像疲惫的探险家一样搜寻着他们的目标,但左拐右拐左看右看,他们看到的店面多是些不引注意的小饭管小卖部一类,倒是有几个写着“性用品”的小铺子对他们有点吸引力,因为这些东西正在对他们日趋成熟的身体产生着一阵一阵的好奇,并且从这种现象之中他们也知道了城里的确是开放,连这么讳莫如深的东西也变得如此赤裸。
不知是老天看他俩可怜了还是传说中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当周家庆说了句:“他妈的,找个这都这么麻球烦。”时,还是周毅的眼尖,指着不远的地方惊喜的说:“你看,那里不是写着‘洗浴、住宿’哩!不管他了,就这里先凑着住吧。”
他俩快步走到那家店跟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玻璃门,旁边的女招待听见了开门声,立即停止了嗑瓜子,马上微笑着甜甜的招呼道:“二位是住店呢还是洗澡呢?”
周毅忙说:“住店啊,我们都快困死了。”
周家庆也说:“两人一晚上要多少钱?”
女招待看到是两个穿着土里土气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一半,但细细一看又是两个年轻帅气一黑一白的小伙,立刻又满脸堆笑,说:“双人间一个人一晚十块钱,便宜吧,请拿你们身份证我登记一下。”
周毅不耐烦地说:“还要用身份证啊!”
女招待却慢条斯理地说:“不拿也行,那就得一人再加两块。”
“还是拿吧。”周家庆说。看来,比起钱,多点小麻烦他们也就不在乎了。
女招待登记完把身份证还给他俩,又递给周家庆钥匙,说:“楼上211是你们的房间。”顿了顿,又有些神秘奸邪的笑着说:“二位帅哥,需不需要我们店里的特殊服务啊,包您满意?”
“什么?什么特殊服务?”周毅发焉儿的精神突然来了劲,急急好奇地问道。他其实真的不太清楚这个“特殊的服务”是什么东西,虽然他这个年龄也懵懵懂懂知道了些男女之事,但校园里单一的环境还是造就了他几分纯洁的性格。
周家庆马上对女招待说:“对不起啊,我们不需要,我们住一晚就走。毅哥,别问了,咱们快上去吧。”说着便拽着周毅走了。
女招待被泼了凉水,冲着两未来“小民工”的背影生气地骂道:“呸!装什么清纯了,不知好歹的小屁孩、乡巴佬,哼!”愤愤地发泄几句后,便又继续无聊地进入到等待“客人”的状态中了。
漫漫长途,碌碌尘世;
梦想的路充满许多未知,追逐的目标又好似遥遥无期;
启程的脚印撒下无形的暗示,弥散着心中愧疚的泪滴;
不忘遗留的一丝沉寂,辗转无言,欲归之际何依何觅?
城市的夜少了黑夜本来的静与净,原本淡蓝的夜色也在霓虹灯中渗入了灰红的元素。中国城市在改革开放大发展的步伐下,变得越来越不平衡:灯红酒绿下覆盖着有钱人日趋严重的奢糜,而城市真正的建造者却一堆堆蜷缩在“繁荣”的角落里。但人们“趋利避害”的本性仍然引导着他们“若鹜”般趋之,无论用何种方式--背负着城市梦的“农民”在大时代的背景下变成了“农民工”,他们有的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背井离乡,但还有一部分却是为了他们那在城里读大学的子女,他们往往都已年过“不惑”而接近“天命”,但为了那稼接到子女身上的城市梦,他们只能无奈地廉价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过着被“奴役”一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