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复明日,日日不断更。啥不断更新?胡链娃的跑步啊,一天天下来,胡链娃跑起来一天比一天快,跟《动物世界》里熊崽子一样,有那么一股霸气。
胡链娃家对面的王老板又开始鬼哭狼嚎了,“链娃子,电话,怎么半天都不接,我这边还有要打公话的哟,烦——”。叫了半天胡链娃才从床上摸起来。
今天胡链娃起床特别晚,比平时还晚了十分钟。黑不溜秋的老屋里两个机械闹钟也没能把胡链娃这块肉拉起来。瞥了一眼床头,胡链娃将两个闹钟都扔进床边镶着铜拉扣和坠着横开式挂锁的小抽屉里,然后一拉眼皮,接着睡。
小时候,继母曾经说过,这旧式抽屉是奶奶结婚时陪嫁的嫁妆物儿。胡链娃小时候哪里敢睡这间啊,只不过自从继母给他生了个弟弟以后,就被老爸安排睡到此处,老爸常常嘴上挂一句话:“儿啊,睡爷爷奶奶房间,锻炼锻炼”。
只要睡在这间屋子,胡链娃满脑子都是死去的奶奶和从未谋面的爷爷的幻影,吓得他踮着脚尖将枕巾盖在爷爷奶奶的遗像上,然后脑袋上顶着一个大枕头睁大眼睛一直呆坐着,熬到撑不住了,就不知不觉坐着睡着了。
后来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也满六岁了,有一次继母回了娘家,弟弟和他睡一床。那天晚上他就给小弟弟讲故事,讲的是鬼故事,什么“两个无头兵”啊,什么水鬼啊。小弟弟听完故事半夜就尿床,他想啊:“弟弟,你要多锻炼锻炼啊”。
每次冲过来上班,不捱到最后一分钟,是不会爬起来上班的。有些时候,闹钟叫了好几遍,他一睁眼心里突然反应过来:“遭了,今天上班的!”,于是从床上弹起来,那单人床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
人说:不受天磨非好汉,胡链娃一路跑来,估计那路也被他磨掉了一层。就只见跑不见掉肉,胡链娃还是一点没变。
不管时光如何改变,我依旧还是大美啊,大美不就是胖呗。嗨胡链娃,跑步已经是他的长项,两百多斤像个熊家伙,跑步还跑得跟个火箭,时间一长,“小霸王”的外号传开了。
一次,“小霸王”路上遇见马拉松的运动员,那运动员一边跑还一边和他聊。运动员问他:“你是外星人吧,跑步你最牛”。“小霸王”乐坏了,他也找话来聊:“问你一下,看你背着个斜挎包,肯定是洗脸毛巾和牙刷”。
运动员回道:“你为什么说我背的是这些东西?”。胡链娃笑起来:“肯定啊,一边跑一边洗脸刷牙,节约时间啊!”,对方忍不住大声笑了……
早上洗个脚,就当吃一副中药。每次跑完步,他又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把他双脚洗了。不是他爱干净,而是其他几个哥们直接受不了啊。银贵从他旁边走过:“你家伙的,洗脚也不跑后院洗去,熏得老子眼睛疼”。胡链娃:“谁的脚不臭啊,香的?那是凤爪!”。
市东路河刚过,胡链娃一路奔向联防队,只管傻愣愣地跑,与一穿着水靴的大妈擦肩而过。“乒”的一声,胡链娃一胳膊肘把刚才大妈手里的输液瓶给碰掉了。大妈系着土布绣花围裙:“诶诶—,你个兔崽子!”。
胡链娃跑出一二十米开外,喘着粗气转回来:“诶哟,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捡起来!”,嘿嘿,泥路太烂,给牛打针的玻璃瓶居然没坏!
大人小孩谁不认识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跑吧,两年了,基本上燕尾洞村老老少少脸都刷熟了。
这天星期六,春光明媚,山上的樱花开了,远望如雾散开。一进办公室金贵打趣的说:”其他几个兄弟还没到啊,啊——?!人家最远的也到了,这就不对头了,啊?”。
胡链娃的茶早已经凉下来,他身上的汗也干得差不多了,就剩咯吱窝还在发烫,他张开大臂,双手还捧着茶杯用嘴大口的吹。一放松,手臂一旦贴到腋下,就黏糊糊的,和茶杯旁边的黏蝇纸差不多。
劳动节前夕,联防队组织一次考核,没有笔试、没有面试,就测一千米跑步。也没有规定成绩,按旃小毡的话说就是:“末尾淘汰制”。
胡链娃对着金贵说:“旃哥去哪了”?金贵:“旃小毡,旃小毡结婚了,昨天的事,没请你吗?”。
旃家是周围十里八乡的大户,对于胡链娃这样的,打起交道来太掉价。旃小毡这时候正在结婚酒宴迎宾,一起帮忙的几个弟兄也跟着一起捯饬捯饬。
问到一些穷亲戚是否补个请帖,旃小毡:“我看不用了,那几家不麻烦了”,旃小毡老爸也说:“他们几家老亲戚条件(物质条件)不是太好,请他们来呢,他们面子上过不去,不得已送个礼钱,我们这儿呢,办酒席算下来那点礼钱还不够他们带一大家子来吃酒席呢”!
旁边几个帮忙的也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旃小毡:“是是是,就是我爸这个意思”。
当然,像胡链娃这样的,哪怕是天天在一起工作,旃小毡也不必有情他。确实是势利,怎么不应该势利?这也许就是一种强盗逻辑,你穷了别人就瞧不起,强盗逻辑也带个“强”字,可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游戏规则,是适者强,非强者适。
别人瞧得起、瞧不起,胡链娃不奢求,他觉得自己本来就长得丑,他一想到丑就好笑,因为他的丑已经超越了他的穷,于是挣钱就没啥脸皮可以顾及了。
如果旃队长真的请他去赴宴,或许不知道的看到他这副“尊容”,还以为是旃小毡老爹死了,误以为是白喜酒呢!胡链娃这样冷冷地心中暗笑着。
管计划生育的村委会临时工小张一声口令:“预备——跑”!村委来的龙伟背着手,还有些醉意的脸红彤彤,冷风一吹,打了一嗝:“呃——呃”。
胡链娃起步就开始冲刺,龙伟凑耳朵给小张:“傻帽儿,一开始就冲,我看你冲”!小张附和到:“屁都不会,表演系的吧,你看看,跑了快一圈了还冲”。这冷风一刮,龙委员的酒劲又有些让他头重脚轻了。
龙心里:“我看你冲,我看你吃没吃过葱”!刚才有人请龙委员吃大排面,一打嗝,葱花吐出来粘在大板牙上。龙晕晕乎乎的一笑,小张看到他的大板牙,自己也用舌头添了自己的那几瓣氟斑牙,可是龙委员今晨却是不胜酒力,还以为自己的这张脸很富态,端庄着呢!
跑了第一圈,胡链娃使劲地朝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下,一加油,又把第二名给甩开几十米,差距更远了。胡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凉快,肚子上的肉因跑步而被拉紧,裤带一松,裤子滑了下去。
龙委员举着手:“加油、加油”。胡链娃还是有些紧张,裤子快掉了,他双手提着裤腰,把围观的几个村民也逗乐了。有个年轻人莽声莽气(粗声粗气)吼了两句:“加油、加油、加猪油”。
“哈哈,哈哈哈”,几个围观的笑岔了气。从头至尾胡链娃用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了一千米体能测试。等到小张告诉胡链娃时,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链娃整整比第二名提前一圈。龙委员走过来拍了拍跑完还在擦汗的胡,打着官腔道:“小兄弟这样的跑法,好玩啊,嘻嘻,嗯——跑得不错!”。
后来,只要出去跑步训练,旃小毡就会拿那次1000米考核说事,就是说:你看胡链娃,人家买不起裤带,提着裤子照样跑出第一名。
他们哪儿知道啊,胡链娃跑这么快那还不是被倒逼的。上班经常都迟到的胡链娃,每一次都要跑步赶时间,两年这样疯跑下来,胡链娃最起码也能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5000米。
旃小毡嘴上夸赞,却是一脸的不屑一顾,“身体好,没钱!还不是个打工仔吗?”,还以为自己真的要飞天了。
“小霸王!”,银贵叫胡链娃。才做完新郎官回来的旃小毡问:“什么小霸王?”,看得出旃小毡这个新郎官心情大爽,这个村里的准官二代娶到了富家闺女,那个高兴啊。
旃结婚那天胡链娃其实远远的望到了旃小毡的车队,能够想象得出,旃小毡与新娘子手拉着手坐在银白色大众帕萨特车里,那感觉美妙极了。据说旃的新娘子并不长得如何水灵,也就是有钱吧,“才结个婚,丈母娘家给两个人一人下放了一辆车”。
胡链娃好奇地问到:“你怎么知道?熊大喜!”,熊大喜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话里埋包袱,不说了。
“我呢和他们家有点亲戚关系,旃小毡娶的老婆可有钱了”。胡链娃:“额!”。冯小辉已经五十多岁了,没事也来联防队混碗饭吃。冯小辉很是了解旃小毡,他说:原来旃小毡岳父母给他们新人一人一车,一黑一白两辆大众帕萨特。不过,旃小毡那辆是二手车,就是省城里淘来的,黑色油光发亮。
现在胡链娃这个小霸王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链娃子了,别说刚来的冯袜子(冯小辉)不敢小看,连当组长的左金贵也对胡链娃不敢小看了。
一个人对一件事情的极端执着和努力,是一种品吧,这点,对于凡事常常半途而废的金贵来说,就正好是其身上最缺乏的东西,所以,金贵不得不用正眼瞧瞧这个胡链娃兄弟。
上了有一段时间,一直没看着旃小毡。他老爸有矿,屋子后面两铲子下去,都是煤,几座山的乌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