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漓说我这是恐婚，越是婚期临近心中越是害怕，心间各种担忧。
夜中冷风凉凉吹得人尤为惬意，我独举一壶酒，恣意枕在紫薇花树间。听得偶尔走过的仙婢仙君谈论近日神都的传闻，一时不觉失语，脑中恍恍惚惚。
东家神宫中丢了法器，西家神宫中从仙京挑了新晋的婢女，又说司命星君妻子夕瑶君怀的是个女孩，说着说着陡转话题谈到了寒渊身上。
一人道：“听闻那新晋宸帝近日在神都开辟了一座仙宫，名曰天极宫。你们可有人去见过。闻言，宫中种满了各色品种的海棠花、桂花、琼花等。皆是凡间品种，不知将这些花肆意移植到神都，这司花神究竟管不管。有了他的破例，其他神尽皆效仿，就怕以后神都的灵树都被凡品掩盖，这可成了什么样。凡间花树吸收灵气最是厉害，只要有个几百上千年便会成灵。”
另一人感叹道：“你说的也是，咱们这些仙婢都是费尽全力修炼，自是万里挑一才从十二山中脱颖而出被送入仙京，等到入了仙京又经历层层过关斩将，历尽百年得了侍官的青睐才得以选中进入神都伺候。你可说那凡间的花树平白无故就被移栽到了这里，他日吸收这天地灵气都不用修炼就能成灵成仙，算来实在不公。”
我心中不禁赞同，想这话确实在理，也怪不得她们埋怨。
另一个人细想半晌，沉吟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凡尘十二山这么些年妹妹们还不够了解吗？这就是运气，有时候运气可比咱们傻兮兮天天修炼来的快，不过我听闻天极宫内侍者说，种的那些花都曾是宸帝那位早已去世的凡间妻子所喜欢的，所以也就不奇怪了。”
“难道他就不怕睹物思人？岂不更伤心？”
那人旋即卖了个关子，将另外几人拉进，嗫着嗓子说：“这些时日传得正盛，宸帝那凡间的妻子就是青月上神！”
一人心惊：“这不大可能吧？如果真是青月上神那他们二人怎么不在一起？青月上神不是都要与太阴神境的芷兰上神成婚了吗？这样的话咱们还是不要乱说，他们都是份位尊贵的上神，不是我们这些小仙可以妄议的。若出事一不小心就会断送自己的仙路。”
其他人随声附和点头，也知事情轻重，咬住嘴唇不敢再言。
我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心想你们话已出口，并且还正当着我的面。岂知悔已晚矣。
罢了，我并不想与几个小仙婢计较，又听其中不知是谁道：“你们可有人亲眼见过宸帝，刚刚迎神筵席上我在左伺候恍然撇了一眼，与青月上神家的以木公子倒是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眸子简直一模一样，本来这种眸色也不多见。”
不多见吗？我侧头细想，好像真是除了以木与寒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瞳色。一时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其中一人惊慌失措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要再说了，小心因你之言枉顾所有人的前程。我们不过只是神都最低微的婢女，不论天极宫还是碧青宫没有一个能惹得起。”
我的拇指在酒壶口上摩擦，想着几个糊涂的人中间倒还有个清醒的，只听先前说话的人低声委屈道：“也不是我的说的，是之前主衣殿中仙婢漱玉说的，她现在在天极宫中当差，自然比我们知道的都多。”
那人焦急打断道：“够了，在说要是被人听去，所有人都要被你害死。”
听见漱玉，我心口突兀一跳，忽然想起她给我带来莫名间的熟悉及那朵仿佛烫在她手上的海棠花印，不自觉眉头紧皱。摩擦在指尖的酒壶不一小心掉落在地，‘砰’的一声惊了那几位仙婢一跳，霎时间慌慌张张道了声：“谁？”见无人回应，匆忙间不及细查跌跌撞撞跑出了。
头顶圆月一轮，映照在漆黑的园中，汨汨月光如水倾斜。众星拱蔟，清冷的光穿过头顶朵朵盛开的蓝色紫薇花，投下一片阴影在我身上。
夜里露气寒重，远处仙宫之中远远传来丝竹管弦奏乐之声，我聆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乐官弹奏的究竟是何曲目，仙姬‘咿咿呀呀’唱的又是啥。
只觉所有的欢愉与这里的宁静相对，自成一片世界。
我一个翻身落座在树下，又从须弥袋中拿出一壶春酒。这酒是凝珠所酿，窖香浓郁回味悠长。在我历劫的千年之中，她别的本事未有见长，只这酿酒之术实在深得我心。
春酒之中满是花果香气，一口之下充斥唇间。鼻息淡淡的紫薇花香与他相呼相映。
月光洒在园中荷塘，在湖水镜面上折射出映人的光，虫兽鸟鸣相映成趣。
只有这时，我脑中一片清明，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思考，不用担忧，也不用哀愁，完完整整我就是我，我只属于我自己。
如此想着，安安静静一人喝着壶中酒，不知觉间壶已见底，我一时双眼迷离，脑中昏沉一片，风吹过身子舒凉惬意，困意袭来，手枕着趴在青石台面的桌上便寐了过去。
这一寐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远处宫殿内丝竹乐声已是停了下来，我酒过三巡一时兴起足下虚浮就想往那处热闹中的宫殿寻去。
正想时，头顶一朵烟花绚烂绽放，斑斓的光映在我面上，使我愈加好奇。心想，这等事为何竟无人来邀我。越是临近那宫殿，越是闻见馥郁的芳香隐隐穿过高高白色金边的墙垣飘来。
那各种花缠绕在一起的香更使我醉意又深了几分。脚下步子虚乏，眼中茫茫然只得见鎏金镂空的匾额上一个宸府，不及多想就迈了进去。
侍立门口的仙婢一众，见我上前赶忙相迎。约是又见我面颊微红，口吐酒香全部跟着我身后，被我转身挥手抚开，我虽有些醉意，到底并未真醉，眉间三分恼怒转身看着她们道：“你们都不许跟着我。”
仙婢相顾对看，而后道：“这园子太大，又是新建，花草繁多，奴婢们是怕上神在此之中迷了路。”
我醉恼道：“我说了不许跟便不许跟，我自小在神都长大，哪座宫殿没有去过，哪片地方未曾踏足。叫你们不许跟着就不许跟着，若是你家主司的神看见要责罚你们，尽可来找我。”
仙婢还欲再说什么，见我态度强硬，终是维诺点头，退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