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宛春殿时,空气里没了淡淡的草木气息,全身疼痛的感觉逐渐好了许多,只是手脚冰冷,那刺在鼻端的疼痛感觉减缓,才闻道一股淡淡的血腥。
那血里蕴含着蓬勃的灵威,少有纯净不惨杂质精纯的神族气息,较之于我亦是强劲三分。
我循着那丝血的味道,发现它就在以木身上。微微有些惊讶,唇间干涩忍耐许久,疼惜道:“你取了精血?”
他星眸闪过一丝光亮,唇间是稚子才有的嫣红,像开了一朵桃花,软软说:“娘亲,不用担心,以木没事。”盈盈含笑,稳健十足。
我却不敢有一丝放松,只因取精血要经历剖心腕骨的痛。神族虽乃七洲十二山四海三江之上超脱世俗的存在,但精血关乎神的命脉。
我抓过以木,细细检查他身上每一寸每一毫,不敢有丁点错落,有些后悔答应梨欢的请求。但他们夫夫二人自来疼爱以木,沆瀣情深的爱与万难之下在一起的情意实在叫我不忍拒绝。
以木生来善良,剑青又素来爱他,只许梨欢一提,他定欣然同意。
果然不出我与梨欢所料,他小小的掌心从怀中托出一个翠玉色透明的瓷瓶,瓶中血液晃动,是支撑剑青往后活下去的药引。
血中的威压使凡人身躯的剑青连连后退,我心中隐隐是说不出来的悲伤。凡人不懂精血,剑青只觉这份血液叫自己害怕,被梨花一览入怀,勉强平静了神色道:“这便是神的力量吗?单单一份血液便使凡人心惊怯步。”
我想说这不是一般的血液,是精血,以木的心头血。可若讲出这些话剑青必然心中负重,自责不已,连及时时为他身子担忧的梨欢。这份血也就白取,他定然不愿使用。
梨欢经手托起翠色玉瓶,小心收了起来,弯下身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压在心间的重担,笑说:“以木,伯伯欠你一次。”
以木软软道:“剑青伯伯从小疼爱我,不过是一点点小事,我才不会吝啬。”他提溜着眼睛眨巴两下,又拉过梨欢杵到他耳尖悄声说了什么,自是避着我与剑青。
我拢了拢额间掉落的碎发,凝望沉重的金丝楠木镂空门外锦绣如织的天,一地明媚,皎洁湛蓝到极致。
院内棠梨枝叶繁花旖旎,舒展生机,尽开似雪,天幕尤亮,我慢慢走至榻上,见小桌案上稀稀散散飞落几瓣花叶,不知为何想起寒渊站在漫天白花中落寞的身影。
他的那些话,原应使我快乐。可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想到他唤我妻心中是甜,说爱我,心中是酸,尤带凄凉与哀伤。
我本不是含烟,却每每在他唤我时陷入迷茫,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他面露忧伤时也跟着一起哀伤,然这一切又在我想起芷兰之时得以止息。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到乞巧将至,婚期临近,心中弥上一层紧张冲淡了寒渊带来密密点点的疼。
莫名的开始想芷兰,想他清风如月淡若似水的性子,也不知在太阴神境中为着婚礼的筹备是何等繁忙。
我举眉,天将黄昏,云逐渐由白转为五彩的色泽,原是白金般的太阳化为一道残血。
一日一日,时光便湮在这样繁复中,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