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回来了。”武承侯府晋康帝赐下的中年管事候在门口,望着柳檀欲言又止。
柳檀步履极快的绕过中年管事易道而行,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中年管事的异常举止,倒是紧随其后的苏木借由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瞥察觉到了中年管家异于平常的表现,他面上不动声色,足下却加快了脚步缩短了和柳檀之间的距离并暗中提高了对周围环境的警惕。
“跪下!”柳檀一只脚刚迈进正厅前回廊,就听见从正厅里传来一声怒喝,她正觉得声音耳熟脑海中思索之际,一个盛着热茶的杯盏便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兜头朝她砸了过来。
苏木眼疾手快,从柳檀身后挥出一张,在掌风的作用下,杯盏偏离了原本砸向柳檀的轨迹,化为碎片滚落在墙角根下。
柳檀来不及和苏木道谢,便对上了从正厅里走出来的一位小腹微隆的中年男子,她迟疑了一瞬,道:“父亲?”
这实在是怪不得柳檀,延恩侯常年要么宿在烟花柳巷,要么宿在私下办置的外宅里,他日日只顾着饮酒作乐和与不同的美人厮混,府中的一应事宜都是交由白姨娘处置。
如非必要,她连白姨娘的面也是数月才见一回,更别说这个数年难得回侯府一趟的延恩侯了。
况且柳檀也不喜和延恩侯碰面,只因每次延恩侯都是为了惩戒她而来,毕竟他仅剩的一寸慈父心全都给了白氏所出的一双儿女。
这份亲情,若是大家都没有,便也没什么,可若是一方有,一方没有,即使有的那一方享受到的分量和时间也并不多,可还是会让没有的一方感到心态失衡。
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一些,柳檀便只能选择无视这份亲情,常年累月之下,她还能勉强将延恩侯的声音和模样大变的本尊联系上,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情了。
“你还有脸唤本候一声父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离家数月就是为了在外面和别的野男人鬼混?本候今日便将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府去,你在府中给本候老实呆着安心备嫁。省得叫你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抛头露面,勾三搭四的败坏了我延恩侯府的名声,连累你那府中尚未婚配的长兄。”延恩侯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脚步虚浮,举止却毫无顾忌,想要粗暴的上前去拽柳檀的胳膊。
苏木朝前跨出一步,挺直胸膛护在柳檀跟前,延恩侯憋红了脸使劲推了好几次,愣是没有撼动苏木半分。
有了苏木撑腰,柳檀便光明正大的躲在苏木身后问道:“父亲怎会在此?”
延恩侯被几个简单的推拒动作累得大喘气,怒道:“你还有脸问?既然无事,为何不尽早回府,连差人报一声平安也忘了?还有你那个好哥哥柳辞,回洛京都几日了,也不知道亲自上门向本候请安,哼,该说不愧是卫国公府教养出来吗?要不是你白姨娘差府中下人在外边四处寻你时,无意中在大街上撞见了你兄妹二人的踪迹后寻到了这里,本候怕是要一直被你们兄妹二人蒙在鼓里,至今还以为你们一个远在北疆,一个下落不明。”
柳檀不在意延恩侯对她的指摘,却听不得他说柳辞一句不好,原本打算息事宁人的态度一转,振振有词的道:“这事可怨不得哥哥,他倒是想亲自上门去拜访父亲,可谁知道父亲身在何处?女儿在延恩侯府住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日日有机会向父亲请安,不是吗?”
延恩侯习惯了柳檀像个锯嘴的葫芦一样闷不吭声的受罚,怎么受得了她有朝一日会牙尖嘴利的当面顶撞自己,可偏偏她说的句句属实,羞愤之下,呵斥道:“你这个不孝的忤逆东西,还不给本候跪下。”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柳檀再不服气,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倒在地,眼见延恩侯被她气得浑身发抖,连怒指着她的指尖都在打着颤,鼻孔也因为愤怒而剧烈的张合着。
为了不让失去理智的延恩侯迁怒苏木,她偷偷扯了扯苏木的衣袖,示意他趁延恩侯不备先行离开,等她哥哥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苏木恍若未觉,他是卫国公府训练出来的乌衣卫,奉公子和姑娘为主,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公子不在时护住姑娘的安全,别说是延恩侯,只要不是晋康帝本人,谁来了都不好使。
苏木不把延恩侯放在眼里,所以对柳檀回话的音量也没有要刻意控制的意思,声音大到不远处的众人都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站在二人面前的延恩侯了,他道:“当着属下的面,延恩侯就想对姑娘动粗,此刻更是不姑娘的颜面令姑娘当众下跪。属下在,他尚且如此,属下不在,还不知道他要对姑娘做出什么事来。”
苏木一边说,一边示威性的朝延恩侯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护柳檀到底的决心很是明显,柳檀已经不敢抬头去看延恩侯的脸色了。
果然,延恩侯见柳檀身边的一个小小护卫都敢顶撞自己,顿时觉得颜面大失,他涨红了脸,从随行而来的护卫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双手握住刀柄朝苏木从头部向下沿正中的位置开始砍了过来。
可惜苏木不是他延恩侯府的护卫,没有傻傻的站在原地让延恩侯砍的癖好,他身后就是柳檀,不能退就只能攻,只见他单手一个巧劲挑飞了延恩侯手中的长刀,反手用掌背将延恩侯拍翻出去。
延恩侯当即摔了个四脚朝天,飞出去的长刀贴着他的脖颈插入青石砖缝隙中,露出地面的刀身和刀柄还在余波的作用下轻轻晃动着,而延恩侯的脖颈间已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看着苏木用他能听到的音量当众顶撞自己,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他绕过苏木就想去教训柳檀,苏木如何能让他得逞,单手一个巧劲就让他在众人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
延恩侯再不济,也是朝廷登记在册的侯爷,苏木一个小小的侍卫和他对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柳檀将苏木挡在身后,伸手去扶延恩侯,“父亲,您没事吧?”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正厅里的白氏也惊呼一声冲了出来,她状似无意的挤开柳檀,泪眼朦胧的伸出双手去扶延恩侯,心疼的道:“侯爷,您没事吧?哎呀,侯爷,您这,您这脖子,流血了。”
白氏大呼小叫之余,还不忘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有条不紊的替延恩侯捂住脖颈上那道已经结痂止血的伤口。
“姑娘!”苏木扶住了柳檀的身子,阻止了她被白氏一撞后狼狈下落的趋势。
柳檀借苏木的力稳住身形,片刻后无语的朝无人处翻了个白眼,她拉着苏木远离一点小伤口却在上演着生离死别的延恩侯和白氏二人,以免被二次误伤。
柳檀想,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白氏这么能装那。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延恩侯收拾不了苏木,便把矛头指向了柳檀,他急火攻心之下,一把推开了白氏,拔起地上的长刀不管不顾的朝柳檀砍了过来。
不等柳檀下意识的躲开,就有人先苏木一步挡在了柳檀身前,只见柳辞一把便钳制住了延恩侯手腕处的命门。
他指间稍一用力,延恩侯就身不由己的松开了手中的长刀,柳辞顺势一脚将掉落的长刀踢回了护卫腰间的刀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