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小姐完成了上回提到的英雄业绩,她那恶狠狠铁青的脸色才有了笑容。这时她悠闲地往后一靠,说:“辞典就这么了结了;谢天谢地,总算离开奇西克了。”
塞德利小姐看见这反抗行动,跟杰迈玛小姐一样吓坏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丽蓓卡?”她愣了一会才说出话来。
“我恨透了这整个学校,”夏普小姐恨恨地接着说,“我巴不得再也别见到它。但愿它沉到泰晤士河底去,真的。要是平克顿小姐跟着沉到河里去,我不会把她捞上来,我才不干呢。”
夏普小姐的父亲是个画家,在平克顿小姐的学校里教过图画课。他养活自己很不容易,想改善处境,便娶了个年轻的法国女子,是个唱歌剧的戏子。
丽蓓卡的母亲在什么地方读过一点书,女儿的法语说得纯正。结果讲究正规的平克顿小姐便雇用了她。她母亲早逝,父亲临终前写了一封信给平克顿小姐,向她托孤。丽蓓卡来到奇西克的时候十七岁,按师徒合同,当半教半读的学生。
她身材瘦小,脸色白皙,眼睛惯于瞧着地下。但如果她抬头看人,那双眼睛就十分动人,弄得牧师克里普斯先生对她一见钟情。他写了一封情书,托人带给夏普小姐,结果给截住了。想到奇西克这个鸽巢里有这么一只老鹰,平克顿小姐就着了慌。啊,平克顿小姐为什么要让这么一只危险的鸟进入她的鸟笼呢原来她父亲把她领到奇西克来的那几回,丽蓓卡装天真的样子装得惟妙惟肖,弄得老太太以为她是世上最温顺的小姑娘。
丧父的灾难来了,她被带到林荫道,把它作为新家。校内死板的正规化使她窒息。
周围的小姐们生活幸福,条件优越,丽蓓卡见了说不出的眼红。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把自己从牢笼里解放出来,于是自己着手行动,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前途环环相连地谋划起来。
因此她充分利用了学校给她提供的学习条件。她音乐和语文已经很精通,所以很快就学完了为数不多的课程。练琴她是从不间断。有一天,只有她待在学校。平克顿小姐听见她弹得非常出色,于是想到,她可以省去给低班学生聘一名教员的开支,便通知夏普小姐,要她以后教低班的音乐。
姑娘拒不从命。校长大吃了一惊。“我在这儿是跟孩子们说法语,”丽蓓卡毫不留情地说,“而不是教她们音乐替你省钱。给我钱,我就教。”
智慧女神只得让步,当然从此就开始讨厌她了。“三十五年来,”她说,“我还没看见有谁敢于在我自己的学校里不服从我的权威。我在自己的胸口养了一条毒蛇了。”
“毒蛇——乱弹琴。”夏普小姐说,“你收下我是因为我有用。我恨这个地方,我想走。在这儿除了我该做的事,我什么也不干。”
老太太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跟平克顿小姐说话,丽蓓卡听了哈哈大笑。“给我一笔钱,”姑娘说,“把我打发走。不然就给我在一个贵人家找一个家庭教师的位置。”后来她们每次发生争执,她总是旧话重提。
平克顿小姐跟徒弟舌战总是败下阵来,吓又吓她不倒。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她必须把这毒蛇清除出去。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听说皮特·克劳利爵士家需要家庭教师,她真的推荐了她。
塞德利小姐现已十七岁,就要毕业了,而且她跟夏普小姐有交情,夏普小姐就应朋友之邀到她家去住上一个礼拜,然后再到主人家去就任家庭教师之职。
终于到家的时候,阿米丽亚由桑博搀着跳下马车。用人们来到厅里,鞠躬行礼,笑眯眯地欢迎小女主人回家。
阿米丽亚领着丽蓓卡参观了每一间房间,打开一个个抽屉,把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给她看。她执意要丽蓓卡收下她的两枚戒指和一件漂亮的薄纱衣。她还想求母亲允许她把白色的细羊毛披肩送给朋友。哥哥乔瑟夫不是才从印度带了两条回来吗丽蓓卡看了那两条华丽的细羊毛披肩之后,说,“有个哥哥多好。你一定是多么爱他!”
“我爱他,只是乔瑟夫好像并不在乎我爱不爱他。他离家十年,回来的时候只伸出两个指头让我握!”可是说到这儿阿米丽亚止住了话头,心想干吗要说哥哥的坏话呢“他很有钱吧?”丽蓓卡说,“听说到印度去的人都发了大财。”
“我想他收入很不少。”
“你嫂子很漂亮吧?”
“哪里!他还没有结婚呢。”阿米丽亚说。
上述一连串问题的意思,翻译成这姑娘的心里话,只不过是:“既然乔瑟夫·塞德利有钱而且没结婚,我干吗不可以嫁给他?
不错,我只能呆半个月,但试试也没有坏处。”因此她决定一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