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爵士府这些老实人之外,我们还得给读者介绍一下他们的亲戚兼邻居别特·克劳利教区长和他的太太。
别特·克劳利牧师高大伟岸,生性快活,在郡里比他哥哥从男爵人缘好得多。
教区长的妻子喜欢家庭生活,家里的事全由她做主。别特太太一贯谨慎持家,但丈夫还是欠债。他一贯好赌。179X年,他以一百股(每股二十镑)对人家一股赌赛马,结果输了,从此一直苦苦挣扎。他最大的希望寄托在姑妈死后,“妈的,”他常说,“玛蒂尔达定会把一半钱留给我。”这样一来,凡是祸起萧墙的一切理由,从男爵和他和弟弟之间都不缺。
爵士府和教区长两家的用人之间也有亲戚关系。通过这些渠道,两家清楚地了解彼此的动静。丽蓓卡到达不久,就经常在克劳利太太从爵士府收到的新闻报告中占了一席之地。
别特·克劳利太太给老校长、奇西克林荫路平克顿小姐写了一封信,假称请她为朋友推荐家庭教师,实为打听丽蓓卡的来历。
丽蓓卡·夏普小姐致阿米丽亚·塞德利小姐近好几个星期以来,我没有给亲爱的阿米丽亚写过信了,因为在这“沉闷府”中,所说所为有什么新闻可言呢一段时间以来这里不再是沉闷府了。
克劳利小姐来了——巨富克劳利小姐有七万镑,年息五厘。她两个弟弟都很爱她——或者最好说“爱它”。
她到乡下来的时候,我们就正门洞开。起码有一个月,我们请客吃饭,赶着驷马马车出门,听差们穿上最新的鲜黄色号衣;我们喝红酒和香槟酒,仿佛天天都习惯于喝这个似的。
克劳利小姐和她的七万镑的另一个效果可以从克劳利两兄弟的行为上看出来。我是指从男爵和教区长。这一对兄弟一年到头互相仇视,到了圣诞节就变得亲热了。克劳利小姐不准他们吵架,说如果他们得罪了她,她要把钱留给什洛普郡的克劳利一家。克劳利小姐来了之后,我们的讲道书都合上了,她讨厌皮特先生,他就进城去了。这时,纨绔子弟克劳利上尉就露面了。
他是个伟岸的花花公子,身高六英尺,声音洪亮,满口骂人话,常把用人们呼来喝去。
一天晚上我们开了一次舞会,我听见他说:“嚯,好一匹标致的小雌马!”指的就是在下我。他赏脸跟我跳了两回乡村舞。他说乡下姑娘都是些讨厌婆。她们跳舞的时候我得坐着弹钢琴。但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从餐室走进来,满脸通红,见我坐着弹琴,便发誓说这屋子里就数我跳得最好,又狠狠地赌咒说他要从马德伯利雇一班琴师来。
“我来弹一曲乡间舞。”别特·克劳利太太立刻接着说。上尉和我跳了一曲之后,她居然赏我个面子,恭维起我的舞步来别特太太突然喜欢起我来了。她要我把我的学生带到教区长宅去玩。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以白教的价钱为她的孩子们请个教师呢。但是我还是去了,因为我下定了决心和气待人。
亲爱的阿米丽亚,人家说你的印度薄纱衣和粉红绸衣我穿着很好看,现在已经穿旧了。但是,你知道,我们穷姑娘买不起新衣服。你多幸福!你要什么,亲爱的母亲就给你买什么。再会,最亲爱的姑娘。
友丽蓓卡上别特·克劳利太太得到夏普小姐到她家去的许诺之后,就哄着克劳利小姐向皮特爵士提出来。老太太听了这话欣然同意。因此大家同意让两家的孩子以后常常互相看望。
克劳利小姐在爵士府住下来不久,丽蓓卡的魅力就博得了她的欢心。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要坐马车出去兜风,竟想起要“那小教员”陪她到马德伯利去。她们还没回来,丽蓓卡就征服了她;让她大笑了四回,在整个旅途中让她开心不已。
皮特爵士正式设宴,请了附近所有的从男爵。克劳利小姐对说:“怎么,不让夏普小姐上席?她呀,是唯一跟我谈得来的人!”
当然,家庭教师夏普小姐就接到命令下楼跟贵客同桌吃饭。
每逢宴会完毕,马车都驶远了之后,克劳利小姐总是说:“蓓基,到我的梳妆间来,咱们把这些客人臭骂一通。”这一对朋友私下里真是骂得痛快淋漓。
“亲爱的,你真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克劳利小姐常说,“我真希望你能到伦敦去陪我。”
克劳利小姐在见解上是个极端自由派,而且总是找得到机会以最坦率的方式说出来。
“门第有什么用,亲爱的?”她常对丽蓓卡说,“在智力和教养方面谁比得上你?如果才德有报的话,你应当成为公爵夫人。不,不,不应当有什么公爵夫人,你应当是至高无上的。我认为,亲爱的,你在哪一方面都能与我平起平坐——请你在火上添点儿煤,把我这件连衣裙拆了改一改,好吗?”
丽蓓卡·夏普小姐给亲爱的朋友写信描述钦定克劳利府的小型舞会,讲了克劳利上尉如何第一次挑中她做舞伴的情况。事实是上尉以前就多次挑中她做舞伴;在她散步的时候跟她见过十来次面。上尉在走廊里、过道里碰上她五十几次。晚上上尉弯腰看她边弹琴边唱歌,有二十几次。上尉写了许多条子给她。
别特·克劳利太太见克劳利小姐明显地对新来的家庭教师另眼相看,并不忌妒,而是请这位姑娘到教区长宅去玩。不但请她去,而且请罗顿·克劳利去。克劳利小姐也到那里去。孩子们跟着夏普小姐去了。晚上这些人中有的常常步行回家。乘着月色步行,沿着树影婆娑的林荫路回到钦定克劳利府,对于上尉和丽蓓卡这两位热爱美景的人来说,真是令人陶醉。
“我抽支雪茄你不讨厌吧,夏普小姐?”罗顿说。夏普小姐说在野外闻到雪茄味觉得比什么都香。她拿过雪茄尝了一口,然后把这美味的东西还给上尉。上尉抽了一大口,烟头立即变得很亮,在黑糊糊的田野里闪出一点红通通的光。
皮特爵士在抽烟斗,喝啤酒,跟约翰·霍洛克斯聊天。他从书房窗口看见这一对在抽烟,破口大骂起来,说要不是碍着克劳利小姐的面子,他要把罗顿这流氓赶出家门。
“他是个坏东西。”霍洛克斯先生说,“他的仆人弗莱邹斯还坏些,他在女管家房里大发脾气,老爷们都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但我认为夏普小姐才是他的对手,皮特爵士。”
说得对,的确,她也是……父子俩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