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再也不必看官家的脸色行事,自己封地称王。”
千浣乍听此言唬了一跳,侧头撇了一眼临一水,见其不像在说笑,便沉吟了起来。
临一水则是斜靠在椅背之上,笑眯眯的看着千浣,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晌,千浣这才一拍大腿叹道:“一水兄,老弟知道你的意思了。老弟也是清贫出身,尝尽了世间的种种疾苦,何尝没有过这等心思,只是不知一水兄何来门路。”
“哪有什么门路,因素日与兄弟相处,知道千浣兄也是个有大本领大作为的人。所以我心中自打有了这个想法,便第一个想到了你,若是换了其他人我临一水理都懒得理。若兄弟应承此事,少不得你我兄弟二人自己找条路子出来,你看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临一水面上也是严肃起来,毕竟他两人刚刚说的这些话,倘或有半句传入第三个人耳中,他两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兄弟我再不表明立场,恐怕明天就该是千某的忌日了。”千浣酌了口微凉的茶水,顿了好片刻又才道:“不过,即便一水兄没有路子,想必也已经瞅准了下手的地方了吧!不妨说出来一听。”
“好好好,临某人也料定千浣兄是个爽快人,你我兄弟二人此番联手,宏图大业指日可待!”
千浣虽没有说答应不答应,却直接问起了相关细节,临一水自然知道对方已经是默认了,当即三个好字脱口而出。
随后临一水便将自己所想全盘托出。
原来这临一水早就看上了贩卖私盐的买卖,来钱快不说,且私盐运到哪里,必然会在当地形成一股势力。
要说这一行,水是极深的,一个弄不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要组件自己的势谈何容易,那些有些名头的州郡,要么官盐一方查的紧,要么早有别的势力掺和其中,很难再去插足。
而面临这般诸多难题,临一水则是避重就轻,选定了西楚国东南三郡。
大岐、云下、施南,这三郡,据临一水所知,极少有势力插足。一来地域实在太广,整合起来极其耗时耗力,二来人口太少,没有多少油水,像样点的城池都没有几座。
这两点别人眼中的阻碍,却成了临一水想要插足的契机。
他本就不指望赚多少银子,只是一心想要发展势力,也不考虑要花多少时间,即便是十年,但为了自己的大计,说不得也只能等。
千浣听完临一水所说不自禁的也是生出了一丝野心,于是乎两人便又在一些细节上细细推敲,这一谈便是一整日,直至三更方散。
而后,两人隔三差五便又会聚上一聚,半月下来就有了一整套极周密的计划出现在了二人脑海中。
年关方过,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按照事先商议的那般,秘密行动了起来。
各自找来往日信得过的一班子人马自不必说,又是制定了许多的规矩条例,倒颇有一副大帮派的意味了。
几月后,以他两人为首,为贩卖私盐为辅,发展线下势力为主的一干偌大群体,终于是在两人废寝忘食的努力下,初具雏形。
而这个群体的名称,经众人商议,以东南三郡其中一郡的地名为名-‘云下会’。
云下会,虽有诸多颇有手腕心机之人,但毕竟刚刚组建,免不了需要时间来磨合。于是乎在刚开始的势力扩张中,明里暗里,黑道白道的亏自然是吃了不少。
但在千浣、临一水等几位首脑级人物的调停下,也是渐渐步入正轨。不到两年,便几乎将东南三郡的私盐交易完全垄断。
然而又因太过急功近利,行事略显张扬,又被官府查到,并受到朝廷重兵围剿,只清剿了数月,便让得云下会损失惨重。两年间倾尽所有,在三郡中布下的明哨、暗岗以及十数处堂口,几乎被抄得一个不剩。
待风声稍停,千浣又将会中还未落网的一干主事、堂主共计二十八人全部召集到了盐城,只交代一条——往后行事,宁可交易不成,不与官家照面。
于是乎,又用了五六年时间方才重振旗鼓,再在三郡中站稳脚跟。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此次云下会用了这般长的时间暗中扩张,俨然已经成了大气候。且行事严谨至极,若不是会中重要人物,根本就不知道三郡中还有着云下会这么一个势力。
如此这般,十来年下来,云下会在东南三郡中的地位已经无人能撼动。
偶尔也是有些不开眼的势力,想要在这片地域分一杯羹。但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即便官府有所察觉,抓了一两名小喽啰,却拷问不出任何线索,久而久之也只能不了了之。
一时间时局大定,千浣与临一水的日子也是悠闲了下来。除了会中的重大决策需要出面外,两人一般都是退居幕后,很少出现在各处堂口。
这一天盐城新任知府上任,千浣见左右无事,便备了份薄礼准备前去拜会拜会。
虽说他如今身为云下会会长,会众数万之多,本是不用在意一个小小的知府的,但这只是暗地里的身份。好歹明面上他还是盐城好几家药铺的老板,装作去巴结这些个官僚掩人耳目,也是很有必要的。
哪知那新到任的官老爷竟颇有些清廉的样子,见了送礼的人一概不予理会,全部拒之门外。
吃了这闭门羹,千浣也只能摇着头打道回府。
“好巧!好巧!刚回到盐城竟在此巧遇千浣兄。”
正往回赶,对面却迎来一位身穿浅绿印花锦袍,头戴高冠,油头粉面的肥胖中年男子,对其仰面拱手。
千浣闻言抬起头一看,竟是阔别多年的玉石商人蒋乃杨,一时惊喜不已。
“乃杨兄,你可让兄弟好找啊!前年到你府上,才知你又去了神都,以为不出几月便回,不曾想,你这一去就是三年光景。”
千浣大笑道。
这蒋乃杨本是城里王员外家中的二等下人,因他无意间救了员外家的一名亲戚的性命,于是员外开恩,当面撕了他卖断的卖身契放他出了府。
那时候蒋乃杨方才十六七岁,他家世代为奴,也没给他积攒下什么银钱,于是乎出来之后过得也是浑浑噩噩,为了糊口什么都干过,但多半都是些苦力活。
只因他在员外府时,专管各小姐少爷房中的玉器收发,也练就了些许识玉的眼力价。
而他本人其实也是个有讲究肯实干的人,穷了两年后,便干起了老本行,倒腾起了玉石。
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天生干这一行的料,蒋乃杨一进这一行便一发不可收拾,两年不到就捡了几个大漏,发了大财。
有了本钱之后,就在员外府背后不远的中心街上买了铺子,开起了玉器当铺。这当铺的位置,恰巧就在千浣药铺的隔壁。
那时候千浣也才十多岁,平日里又极其喜欢结交这些有本事的人,两人投机之下,一来二去便混得熟络起来。
而后,又因千浣帮着他料理了几件见不得光的事情,两人关系也就更加亲近了,时至今日,已是近二十年的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