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都城热闹的地方,当然要数醉春阁为首。
红色灰泥围墙结合黑色的屋瓦,环护着这里,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连续的拱门和回廊,飘舞的珠帘和流苏。这里的建筑从不讲究什么端正严谨。
“呦,老爷,真是许久未见了,看看,你不来,我这生意都做不好呢。”柳香雪穿桃花纹纱袍,在满席宾客里招呼着。
满脸富态相的张员外迈着大步“快别哄了,我这第一次来。”
“哎呦,那兴许,我是在梦里见的吧。”
张员外转身对着同来的伙伴“看看,我夫人要是有柳姑姑一半讨人欢喜就好了。”
“可是家中那位又惹爷不高兴了?张员外莫气坏了身子,早日休了她才好。”
“好!”张员外一拍桌子“叫姑娘来!”
柳香雪含笑:“爷想叫哪位姑娘啊?”
张员外狮子大开口:“全来!”
旁边的随从大惊失色,俯身提醒:“员外,这地儿多贵您不知道啊?咱钱可没带够。”
不等张员外开口,同行几个男子就躁动起来,其中一个将扇子突然一收:“听闻醉春阁姑娘,各个仙姿佚貌,能歌善舞。但要说最妙,还是头牌顾姑娘。”
“妙在何处?”旁人追问。
“妙就妙在,总请不到。”他说。
“这有什么好?”同伴嗤笑。
“这就是程兄不解风情了,这女人越是神秘,就越有韵味,欲拒还迎嘛,员外以为呢?”
“就她了!”
柳香雪真怕顾长洢给自己捅娄子,她用扇面点点张员外的肩膀:“爷稍候,我这就去请顾姑娘。”
顾长洢的房门紧闭着,门外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倚着墙蹲在地上小憩。
姑姑走过去踢了她一脚:“又在偷懒,快去叫你顾姐姐!”
女孩连滚带爬地跑去敲门:“顾姐姐,姑…姑姑来了。”
顾长洢还没反应过来。被姑姑拉着来回折腾。
“苏悯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她瞪了一眼呆站着的女孩。
顾长洢被按在铜镜前任由姑姑麻利的给自己梳头发,一下下拽地她生疼。
悯瑶给姑姑递去簪子,小手一个劲地抖,没等她接好就提前松了手。
“笨手笨脚的东西!”她扬起手要打苏悯瑶,被顾长洢互住了。
——————————————
厅内宾客摩肩擦踵,耳边充斥着姑娘们的献媚声和男人喝多后的夸夸其谈。
张员外远远看见等的人来了,眼前一亮。
“醉春阁头牌果然气质非凡名不虚传啊!只是…姑娘你,能把面具给卸了吗?”
那头牌女子就近在咫尺,众人期待了半天,却见她戴着个纯白的面具覆住整张脸。
众人愕然,一个个哂笑着缓解尴尬的局面。
头牌顾姑娘性子古怪,很少下楼来,人一多,她就会带上面具。
苏悯瑶看她坐好了,将琵琶递过去。
顾长洢径自弹奏,仿佛周遭的纷乱都与她无干。
她习惯这些男人,就算没见过她的相貌也会对她夸赞不绝。
四周嘈杂听不见曲调,他们依然拍手叫好。
一曲终了,顾长洢拍拍袖子,起身欲走。
其中那公子哥用扇子遮住脸问同伴:“这…这就完了?”
“且慢!”张员外拦住她“你这要是走了,爷钱花的不是太亏了了?”
顾长洢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再次坐下。
她确实是没走,就直直的坐着,一言不发。
一桌子的客人瞬间就冷了场,他们面面相觑,再次哈哈大笑:“顾姑娘果然有个性啊。”
笑得没力气以后又安静起来。
张员外终于坐不住了:“当了个头牌,还傲气的不得了啊。”
立刻有人:“顾姑娘定是腼腆害羞,怎么会是傲气呢?”
“也罢,醉春阁规矩我懂,爷不逼你做别的,你把面具卸了给大伙瞧瞧就成。”
于是满席宾客屏气凝神,准备一睹芳容。
她偏偏就是不顺台阶下来,无动于衷。
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张员外脸涨得通红。
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拍在她面前:“爷了解你们这些窑子,不就是想要钱吗?给爷卸了!”
“嫌少是吧?爷有的是钱。”又一块。
穿过面具深邃的窟窿,分明有她眼里讽刺的痕迹。
顾长洢清了清嗓子:“爷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我呸!你以为自己值多少?”气急败坏的张员外翻不出多余的元宝,于是摇摇晃晃的向同伴伸出手。
可怜那男子半天没明白他的意思,张员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钱啊!”
他急忙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他。
那一大把碎银子被狠狠摔在了顾长洢脸上。
场面躁动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姑姑闻声赶来。
本就喝高的张员外指着顾长洢的鼻子大声嚷嚷道:“你带来个什么姑娘,会不会伺候啊?”
“爷何至于动怒于此,我们长洢就这个性子,要不,您再换个姑娘伺候?”姑姑一遍赔笑,一边把顾长洢挡在身后。
“可去你的吧!这等货色,老子才不稀罕!”
“好好好,那您慢走。”姑姑一只手在背后招呼一下,大茶壶就上来准备捡地上的碎银子。
这张员外倒是机灵得很,和同伴伏在地上迅速拾干净了所有,姑姑拦也拦不住。
这下她就翻脸了:“还以为是什么阔主呢?这点碎银子都舍不得给,也难怪你夫人都看不上你!”
她对着张员外的背影大骂,眼看着到手的钱就这样没了着实不甘心,越想越气。
回头狠狠瞪了顾长洢一眼:“你这个月的债没还够,客人倒是给我气跑了不少啊?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