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生先生自从和几位弟子商讨完变法之事后,更是成竹在胸,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自是当仁不让。
没有多久,皇宫便传来一道旨意,乃是皇帝陛下亲手所书。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以眇眇之身托于亿兆黎民之上,宵衣旰食,夙兴夜寐,未尝敢一日懈怠也。然我泱泱大国,甲子以来,数遭外敌之凌辱,割地以饲恶虎,赔款以资敌国,民生日益凋敝,国势日益衰弱。山河破裂,黎民涂炭,任人宰割,朕未尝一日不痛心疾首也。
朕虽不敏,奈天下苍生何?故日思夜叹,苦筹良策,欲以富国强兵。遍求史书,乃悟:非圣贤之才,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昔者,周文王得太公于渭水,遂有天下;秦穆公获百里奚于市,称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民以殷盛,国以富强;汉高祖拥三杰,终使霸王乌江自刎。
亲政以来,数欲求贤而不得。三年之前,终闻先生之大名。朕闻中生先生胸有韬略,腹藏良谋,有运筹帷幄之策,决胜千里之机,学孔圣之道,怀姜尚、萧何之才,不胜忻慕,神交久矣,心向往矣。
然事有不遂,未能见先生之面。今得良机,斋戒沐浴,以示诚意。愿先生勿以朕之不德,弃天下亿兆黎民于不顾。疾风劲草,板荡诚臣,愿先生于危难之间奉命,故此,特邀先生前往庙堂一叙。
前来传达旨意的乃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张德海。
中生先生听闻张德海前来传旨,见到张德海以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皇帝陛下的旨意跪了下去,磕头道:“草民接旨。”
随后,中生先生跟随着传旨太监张德海前往皇宫内苑,通过把守森严的崇文门,又再度经过重重搜查,方才来到皇帝陛下的书房。
中生先生一路走来,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来到皇帝陛下跟前,张德海得到皇帝陛下示意,便就匆匆退后三步,关上书房的门,转身走了出去。
中生先生身体微微弯曲,头也垂着,不曾直视皇帝陛下。等到张德海出去之后,这才想起来要像皇帝陛下行礼。当下,便急匆匆地双膝跪地,正要俯首,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忽然间一双手臂来到中生先生面前,托起中生先生,说道:“先生勿要下跪,朕以师事先生,岂敢受先生之礼!”
中生先生听到皇帝陛下如此之说,方才颤抖着站起身来,抬头朝着皇帝陛下望去,只见皇帝陛下面如冠玉,唇红而齿白,身体并不魁梧,反而有些瘦弱,有些书生之气,双眼却炯炯有神,此时正带着激动的笑容打量着自己。
中生先生见到皇帝陛下也在打量着自己,便说道:“皇上,承蒙抬爱,特邀草民前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皇帝听闻中生先生如此之说,便开口道:“朕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方得一见,愿先生倾囊相授,不吝赐教。”
中生先生说道:“皇上过誉了,草民不过些许虚名,今蒙皇上垂询,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接着说道:“先生请坐,还请先生教我。”
说完之后,皇帝回到自己书桌前,在椅子上坐下了。那椅子乃是黄花梨木制作而成,上面雕刻有镂空的龙凤呈祥图案,椅子上铺着精美的绸缎,临近端午,天气已经相当炎热,坐在椅子上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凉爽。
书房之中也有专供皇帝纳凉用的冰块,原本一路走来的中生先生额头已经满是大汗,在这书房里待了没有多大一会儿,便就觉得清爽无比。
此时,皇帝让中生先生坐下,中生先生连道不敢当,推辞。如是者再三,方才坐在椅子上一半。
皇帝再次开口道:“朕盼先生久矣,还望先生不吝赐教,请先生教我富国强兵之策。”
中生先生道:“回禀皇上,如今我束辫帝国屡遭欺凌,山河破碎,任人宰割,连吉奥盘尼这等蕞尔小邦也敢启衅,谁曾想我束辫帝国竟然羸弱至此,数千年泱泱大国之风不复存在。若想一扫沉疴,恢复旧观,万国来朝,舍变法几无它路。”
皇帝问道:“敢问先生如何变法?”
中生先生回答道:“回禀皇上,变法自然要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如今陛下为了亿兆黎民而变法,自然是上应天意,大义在手。只需要下顺民心,这变法就成功了一半。”
皇帝急忙问道:“请先生赐教。”说完,还站起身来朝着中生先生一拜。
中生先生也连忙起身说道:“皇上,草民不敢当,不敢当。”说完,他又想要扶起皇帝陛下,然而又顾忌皇帝龙体,便赶忙侧身不敢受皇帝陛下的大礼,还说道:“请陛下勿要如此,这岂不是折了小民的寿?”
皇帝见到中生先生不愿受此大礼,也就作罢。接着问道:“请先生指教,变法如何下顺民心?”
中生先生说道:“变法要想顺民心,便要解决朝廷此时的弊端。唯有如此,才能让黎民百姓受益,才能得到民心。”
皇帝又接着问道:“国势衰弱至此,自然是有着诸多弊政,不知先生觉得朝廷有何弊政?”
中生先生开口说道:“如今朝廷弊政在于冗官冗兵,如此一来,百姓赋税过多,负担加重,自然对朝廷心生不满;其次,朝廷以八股取士,所选官吏无甚实干之才,必须要加以废除;还有朝廷如今衰弱,首先在于没有精兵强将;第四,尧舜尚有诽谤之木,朝廷不宜再以文字入狱;第五,西祟大陆虽然横行霸道,俱是蛮夷之辈,然其所创之格物学,着实有用,需要我们学习;第六......”
皇帝听了中生先生之言,有些不解,便一一向其询问。
中生先生滔滔不绝,将朝廷弊政一一详述于皇帝陛下,还将其中来龙去脉详细解释,最终又将和诸位弟子所商议的变法之策一一告知于皇帝陛下。
皇帝听了中生先生的话,都已经入神了,连饭也不肯吃了,张德海催促了两三次,才将饭菜送入书房之中。这还是皇帝考虑到中生先生的身体,生怕饿坏了先生。整整四个多时辰,已经到了中生先生不得不出宫的时间了。
最后中生先生说道:“总而言之,变法就是要改变制度,刷新吏治,抡选人才,编练新军。惟其如此,变法可成,百姓才能安居,国家才能富强。中生恳请陛下乾纲独断,下令变法。如今我泱泱大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关键,正逢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唯有变法一条出路而已,惟愿陛下深察之。”
不得已,中生先生便跟着张德海出了皇宫,回到自己所在之地。
皇帝还沉浸在中生先生的言语之中无法自拔,他伫立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慈宁宫内。
太后正在用餐,她略微一张嘴,便有人将食物呈入她口中。这两天,太后正好喜欢上了一道菜,乃是一盘炒豆芽。
这豆芽却不是一般的家常菜,如果只是一般的家常菜,也不值得太后如此喜爱。
这豆芽掐头去尾,只留下豆芽茎部,晶莹剔透,每一根都有人的食指长。豆芽茎部本身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稀奇的乃是豆芽茎部乃是被人通开,成为空心,然后又被人用斑鸠肉馅填满,豆芽茎部看不出来有任何痕迹。虽然看起来只是一道炒豆芽,其实最为耗费功夫,最后只是简单的烹炒,便有十分馨香的味道。
当然,这样繁琐的一道菜,对于太后而言,也只不过是两天的喜好而已。摆在太后面前的一大桌子共计几十道菜,哪一道菜不是耗费工夫,精心制作的?这样的炒豆芽也不过是十分寻常地一道菜罢了。
太后每道菜只尝了几口,便就饱了,再也吃不下去了。
回首问道伺候在自己身边的首领太监,开口说道:“小李子,今天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那首领太监立马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新鲜事儿倒是没什么新鲜事儿。太后娘娘,您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什么样的新鲜事儿没见过,奴才说出来的新鲜事儿,到了太后娘娘您这里,也就不新鲜了。”
太后笑了笑,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说的没错,这宫里哪里会有什么新鲜事儿?不过,这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首领太监小李子立马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今天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后诧异道:“哦,什么大事儿,说来听一听?”
首领太监小李子立马回答道:“太后娘娘,皇上他今天只吃了一顿饭。”
太后怒道:“混账东西,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小李子立马跪倒在地,哭泣着说道:“回太后娘娘,奴才本来也想早告诉您来着,只是这几天您身体也不好,没怎么有食欲。奴才看在眼里,忧在心里,担心告诉太后您皇上的事情,会更没有食欲,伤了凤体。奴才看您今天稍微有了胃口,这才大着胆子告诉您,求娘娘您恕罪,求娘娘您恕罪,饶了奴才。”
太后闭着眼睛,说道:“好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起来吧。”
小李子连忙爬起来,口中感激地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又询问道:“你可知道,皇帝为什么只吃一顿饭?是他身体不好吗?”
小李子立马回答道:“回太后娘娘,今天皇上他召见了一个人进宫,和那人在书房之中叙话四个多时辰,连饭也是在书房吃的。那人离开皇宫以后,皇上直到现在也未曾用过膳。”
太后问道:“那人是谁?竟然可以和皇帝闭门而谈三五个时辰!”
小李子紧接着回答道:“回太后娘娘,那人原是一个落第举人,只因三年前主持了科举士子联名上书的事情,从而声名大振,还收了一干士子作为弟子,乃是一个鼓吹变法的穷酸书生。”
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后睁开了一只眼睛,说道:“变法,变法,我这束辫帝国也该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