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需想?公孙先生出题这般简单。便先让二姐姐去寻吧。”尚善继续坐在椅子上。
公孙先生倒也不怒,这些出生高贵的小姐们大多傲气。她这些年见过不少,不过大多都是脑子里只装了绣花样子。笔墨却不多。
“自大得很,你那点笔墨也敢口出狂言。”这话不是尚老太爷说的,而是尚老夫人。
尚善默不动声不时看看衣袖上的金黄鲤鱼。约莫半个时辰,尚华也未见回来。尚善这才缓缓起身叹了口气:“看来二姐是寻不着了,还请公孙先生的笛子借我一用。”
公孙一扫方才对这丫头的偏见,让侍女将玉笛递过去。尚善却不接笑道:“琴筝我倒是自幼习得唯这笛子我不会。还请姑娘吹一曲凤求凰。”
公孙倒是好奇:“你又如何知晓是凤求凰?”
“我祖母喜好养鸟,所以我认得这对鸟名雎鸠。为何是凤求凰,我虽不会吹笛子却略微知晓。这支笛子只吹过凤求凰吧。上头的磨痕正好一样。每次喂食吹响凤求凰,无论多远这对鸟都会回来。”尚善当然认得,在那个梦里何季极爱吹笛子,其实自己是会的却不想再碰这东西。
“当真是个聪慧的丫头,这个徒弟我便收下了。”公孙这回倒是乐意收徒,却不想尚老太爷反对道:“公孙先生,我为的是尚华求师。并不是这个投机取巧的丫头。”
公孙先生低下头冷笑了声:“那便罢了,那位姑娘这会儿估摸着还不知在何处设陷阱呢。尚老太爷尚老夫人,看来是我与这三姑娘无缘在下告退。”
主仆二人当真起身便走,侍女边走边吹响笛子,两只雎鸠盘旋而来钻进鸟笼。待人走远尚老夫人问道:“老爷这又是为何?”
“尚善自来聪慧交予旁人教导,我自是不放心若养歪了心思,追悔莫及。”
尚老夫人不由高看尚善几分,也算是替她娘长了脸面。
尚善心头冷笑屈膝道:“孙女这便退下了。”
回去路上当真见着尚华命人设下的陷阱,雎鸠未抓着倒是抓着不少野鸟。一路回去又去了林氏院子,林氏还在院里歇着问了摇柳找大夫瞧过无碍便也放心回去。
又将红孤教的剑法练过几遍,等到红孤醒了才停,红孤对此徒弟更是满意。
夜间尚善神神秘秘的将红孤带进自己屋子,捧出早准备好的匣子:“还请师父替徒儿完成一个心愿。”
这才成了师徒便开始有所求,不过红孤也耐心听着。
“近年来多有灾情,还请师父替徒儿收养些孤女。徒儿已经考虑妥善,收容之地便是静安观。此处只是个荒观只消出笔钱便可自己做主。”
红孤并不傻微微退了一步:“你小小年级便懂得养死士。当真厉害。”
尚善顿时一急:“不,不是死士。普天之下众多孤女她们的命运将会如何?为何见死不救?花街柳巷又是她们愿意的归宿不成?只是舅舅教我心善罢了,今日听母亲谈起河阳水患,多数人家卖女求生我心生不忍。”
尚善如此说便是知晓红孤身世,若不是有人舅舅搭救她幼时便沦落到肮脏之地。又岂会让她学的一身好功夫。
红孤自是动容这本就是好事,再者尚善一个内宅姑娘生的菩萨心肠,她又怎好疑心:“那...那我应当如何?”
“师父只需安置她们便好,所有银钱便从我这里出。若是师父得了闲便教她们一手剑法,将来大了离开道观也不怕恶人。”
说的倒是自己本就闲暇得很:“可是你又从何而来这么多银钱?”
尚善打开匣子:“自是有的,舅舅曾赠与我商行,如今这进项从来都是我管着。银钱师父自不必担忧。”
红孤这才放下心来,也着手去办此事。
尚善在不停充实自己羽翼,她倒要看看那迫害尚林两家的究竟是谁。只是近些日子林氏病了时好时坏。尚华倒寸步不离的守着林氏。
这一月来随红孤学剑术也有不少精进。而自公孙先生考校之后,尚国公府三姑娘的名声在京城遍传,公孙先生大言此女聪慧,灵颖。慧似神童。尚家人得意之时,却也心上忧忧。
近来入秋大雨连绵,镇东侯府仍旧常常顶着大雨来看望林氏。就连杨氏也笑不出声,苏氏更是苦着张脸:“怎的就病了那日离开还精神着。”
林氏恍惚中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说:“也不知是怎的,连换了几个大夫就是丝毫起色也未有。”
“那就继续换,太医不行那就江湖郎中,这般病着身子怎么吃的消。”杨氏用手绢轻轻擦了眼角。
“你们出去坐坐,我与姮儿说两句。”林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头疼的紧。
安容身份低微并未与林氏说话,只扫了眼这满屋的珠翠随着两位夫人出去了。自然也没人理会她,见尚善也是心不在焉便给她使了个眼色。二人来到耳室屏退了丫鬟。
“可有什么事?”尚善显然有些漫不经心。
“你母亲屋里怎有股怪香?”
尚善一下站起身逼近安容:“你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宫中医女。若我没有猜错你母亲屋中定有半寸香。这半寸香颜色鲜艳只用来做红颜,只掺有少许本也无毒但是久闻此香再饮浓茶定会伤身。”
尚善听了一双眼睛猩红冲进林氏屋里,林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只当她是伤心过头。欲将她揽入怀中。尚善连连摇头她在屋里不停的翻找。林老夫人拉住她:“宝儿这是怎么了?”
尚善忽然冷静了哭道:“祖母我害怕,我梦见有人害母亲。”
林老夫人拍着她的背:“不怕,有我和你舅舅在谁也伤不了你们。”
林氏也泪流下来,她多怕自己就这么去了。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有人苛待她的女儿该如何。
祖孙三人抱一块哭了一回,尚善哭累了便睡了,被放在小榻上睡着。林老夫人安慰女儿:“姮儿也不必上心,你兄长已经亲自去镇东,要将镇东的柯神医请来,左不过月余不必担忧。”
“女儿不怕,只是担忧宝儿。若是我当真这么去了,母亲一定要将宝儿养在身边。定不可让她落在尚家。”林氏往日强势冷傲,对此事只有苍白无力。
“母亲答应你,你安心养病无论多难,我都要将尚善养在身边。”
听了这话林氏才放下心睡去。
待林老夫人等人走后,尚善才从假睡中醒了。一眼便望见墙上那幅芍药图,像落日枫叶一般的鲜艳妖娆。随即唤了摇柳进来指着那幅画:“谁送的?”
摇柳不知尚善为何这般只道:“是老爷的同僚送的。”
“小姐您小心些。”尚善呵笑一声站在椅子上扯下画。一路往尚老太爷书房跑。屋外正有小厮守门,见尚善来了自是阻拦。尚善推开他冲进门,砰一声闷响,她往地上一跪:“祖父可知这是什么?”
尚老太爷也不怒,抬眸瞧了一眼又继续写字:“一幅破画,值得你这般?”
今日朝上又被那阉人奚落一番,此事怒意未消,也无心思将就孙女。
“这是刘志刘大人送的,掺着半寸香。便是他害的我母亲!”尚善仰头怒视尚老太爷。
尚老太爷将手上画笔一扔,怒声道:“叫府医来。”
可是出乎尚善所料,这并未有半寸香。尚老太爷冷笑:“谁告诉你的这些?我听闻你舅舅还送了个人给你习武?”
尚善被人扶起坐在椅子上,一心只在林氏的病情上随口答道:“咱们总是禁锢于一方朝堂,可有曾想过朝廷江湖。若手中有人何惧区区一个内侍。”
此话竟让尚老太爷害怕,这当真是个五岁的孩子?
“前朝曾有位王爷。旁人养着一批死士,他却结交与江湖中人。后战事起他却是第一个得了消息,一路逃到雁北,又是这帮江湖朋友替他招兵买马打下雁北。到了今朝他的子孙仍旧是王爷。扼住大越一方血脉。”尚善翻了翻衣袖,面上没有丝毫多余表情,似是在说着昨日吃了什么今日想吃什么一般。
尚国公心中冷意十足,微微后退一步坐下“谁让你知道的这些的?”
“莫非祖父也觉着女儿家只当明理便罢?”
楚王确实厉害不争权夺势,却喜好游历江湖。却不想他才是保住北秦最后一片疆土的人。且不说江湖中人尚不愿结交于朝堂,又有多少人愿抛开身份不顾这根深蒂固的尊卑。
尚老太爷手背在身后,那双眼睛似狼一般盯着尚善:“你聪明的令我害怕。”
“可我是尚家的女儿,终究都是为了尚家。再者我又能做什么?舅舅无非是要我学些强身健体之术,红孤教的也不过是女儿家学的剑舞罢了。”
尚老太爷大笑:“这便好,你回去吧。你母亲的病我也寻了大夫来。若是无事去庙里祈福便好这才是女儿家该做的。”
“多谢祖父。”尚善扔下画想来是安容闻错了。怎会有人明目张胆的下毒。
自母亲病后尚善便思绪不平,只得失魂落魄一般入睡,方睡着又立即惊醒连忙披着件风衣,一人静悄悄的敲响红孤房门。红孤牵她进来却觉手心冰凉:“怎么了?”
“师父收养孤女一事可有人知晓?”
红孤知她忧虑,笑道“未曾,我怕有损你名声都是我私下里办的。放心不会有人知晓。”
尚善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师父好生休息。”
只是刚回屋青柳便笑吟吟的问道:“姑娘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尚善没理会她直接往床上一躺,第二日一早便去看林氏,见她神色还不错心生欢喜:“听果翠说母亲今日用了一碗粥?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