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孤拱手：“属下告退。”
“丫头，告诉舅舅你打得什么算盘？”
“算盘？我不喜欢。只是觉着每日里舞文弄墨着实无趣。”
正说着外头想起惊天大雷，林源道以为尚善会怕，急忙将她护在怀里。
尚善呵呵笑了一声：“舅舅还当我三岁小孩不成？我已经五岁了。”
林源道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若是自己也有个女儿多好。
屋外小厮轻轻叩门笑道：“安姨娘过来了？侯爷可要遣她回去？”
“让她回去歇着吧，这雨天别染了风寒。”
可这一来一回的又湿又热，岂不是更容易出病小厮没有多言，打了伞便跑出去。
尚善无趣得把玩手上的八宝钏，小厮去了又回：“侯爷，安姨娘说是欠表小姐一杯香茶。”
尚善扬起脸笑道：“是呢，舅舅让她进来吧。”
林源道一时尴尬自己见了安容，苏氏定会不悦，想了想便道：“舅舅还有副笔墨晾在檐下，你便在此坐着我去瞧瞧。”
也是等林源道走了安容方进来，裙边已湿了一圈变成深蓝色。她手里确实提着个食盒，食盒倒是干爽不见雨水。
安容将食盒往茶桌上一放，偏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尚善，她总觉得这孩子不似她该有的年龄，太过于冷漠冷静。安容端出香茶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借此来见你舅舅？”
尚善伸手便端起茶，用眼角不耐烦的看她：“你替外祖母做事罢了。大舅母确实软弱，这般性子怎担得起这侯府。”
安容不由睁大眼睛：“你怎知晓？不过才来片刻。”
“这有何难？外祖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能任由你压她儿媳妇儿一头不成？不过是借你打压舅母。安容你当真是.......”
“有些可怜是不是？是啊，祖母为我求一方安身之所，却将我送入另一个龙潭虎穴。保不齐那一天我就死在这对婆媳斗法之下。不过我仅是林家用来挣声望的玩意儿罢了。”安容慌忙住口怎可对孩子说这些私隐。
“你当自己是，那别人也当你是。你若如此悲观那便是死尸一具。”尚善连喝了两口茶，确实满口生香。
安容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将这五岁孩童当知己一般，心生结识之意，只是自己不过一个小妾罢了。而这小姑娘却出身高贵，将来定不可限量。
尚善放下茶盏微微挑眉：“听说你会唱戏？南柯记可会？”
“呵呵，一人怎成一出戏？再者我唱戏岂不是丢了这大家的脸？”安容笑了两声心中泛苦，她唯此一好，出嫁前戏服竟被祖母全烧了。
怎料尚善抬手作唱念道：“我也喜欢，诗词歌赋，我从小习得却想试试唱戏。不过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是不是觉得戏台上的反而真实，台下的却是一个个戏子唱一出繁华盛世。”安容眼中嵌着泪水随时要滴落。她只是想起往事，小时候祈安侯府还不是如今这般，她便跟着老侯爷一同看戏，时不时二人对上两句。
安容的话让尚善不由低下眼睑何尝不是呢：“雨停了我该回母亲身边了。”
“尚三小姐，与你说话倍感满足。”站起身微微屈膝。
“叫我尚善便好。我也很高兴。”
雨后的燥热全被压下去了，本来林家是为见林轩。他却是不在。午饭后尚留便来接林氏母女俩。连同红孤一起回了尚家。
林老夫人空闲下来便唤来安容，见她礼数周全也不多说。叫她坐在一边读女训。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什么也没有，这种被当作工具的滋味实在是难熬。
几人回到尚家林氏累了便要尚善自己去休息，连红孤身份也懒得过问。对她而言凡林家来的都是心腹，便也不管女儿如何安排。
倒是尚善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早得了消息规矩的等在院里。尚善待红孤也恭敬，指着院中众人道：“师父，这便是我院中所有人。今日也无旁的意思只是叫她们别冲撞了您。”言毕换了副语气道：“以后你们便称这位为红姑娘。便是镇东侯府请来，教我强身健体之术。若有得罪皆赶了出去。”
青柳掩嘴笑道：“姑娘说的是，红姑娘请随我去您的屋里歇着吧。”
红孤是个武人竟然不知所措，便随青柳去了。
尚善进屋便赶走所有人，一个人蹲坐在门角里。只有这里贴着两面墙壁，目视前方她才觉得安心。在旁人眼中她是个金尊玉贵出身高贵的小姐，高傲却也洒脱善良，该平安喜乐一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早已麻木，喜乐已不是自己决定的事。
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旁人相信自己，接受自己无论是对尚家人，还是对林家人甚至是安容。已经变得不可救药的习惯伪装。一人百面亦不为过。以至于尊红孤为师不过是要她对自己倾囊相授。
可是想想在那个梦里自己是这样吗？并不是啊，梦里的那个姑娘干净的像张白纸。
擦黑时候又洒了一场小雨，丫鬟们都笑要转凉了。林氏仍说倦得很尚善也未去扰她。早早的就歇了毕竟第二日，公孙先生便要来府中考校。
院里竹叶被风牵扯着摇落了一地，沾着露珠晶莹的可爱，天边的小弯月牙还亮着。东厢房里走出个人一路到了尚善房门外还未叩响，惜玉便打开门：“红姑娘这般早，小姐马上就梳洗好了。”
红孤倒是未曾想这样的娇小姐，当真能这么早起身，原只当她说说罢了。尚善穿一身窄袖衣裤，柔软的头发盘成一个小髻倒也利落。
红孤伸出手，原手里拿着两柄竹剑，剑身上还雕了条小鱼。尚善一见便心生欢喜：“多谢师父，定是师父连夜做的把。这些事交给.....”
“你我师徒，我两袖空空未有能出手之物唯有此。还望你欢喜。”这定是红孤这辈子头次说这样的话，她本事一个寡言少语的刺客，如今却与这娇女儿打交道着实不习惯。
“自是喜欢。”
看着这丫头晶莹漂亮的眼睛不由觉着自己一宿没睡倒也值得。
二人来到院中，尚善不明红孤为何将她手中竹剑拿走。红孤拿着竹剑：“你可要接住了。”
尚善点头，她原以为自己能接住的。红孤笑：“无妨明日你便能接住了。来食指按住剑柄，齐肩高度要将剑当作是手臂的延伸，而不单是伤人的工具。”
红孤先是演示了一个小动作，尚善便慢慢学来。红孤倒也满意不算笨。只是这一个时辰下来尚善双手已经抬不起来。红孤替她捏着手臂放松了手臂道：“去梳洗吧。”
红孤也回自己院里睡觉。尚善梳洗完换了身天水碧暗纹纱裙，又被几个丫鬟左一件右一件的戴上首饰。穿戴妥善才去了林氏院子。林氏一早便坐在房里，见尚善来了才提起精神。随后尚华也进来她倒是贴心的替林氏揉太阳穴。
尚善随意坐下问道：“娘亲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昨日累着了休息一日便好了。公孙先生此刻已经到了。正在你们祖母那里。今儿你们祖父也休沐，定是要去瞧瞧都仔细些。”林氏交代完便打发她们去用饭。
两姐妹一同前去书院，尚华不由紧张的冒汗：“三妹妹你不怕吗？公孙先生极是严厉再者今日祖父也在。”
“倒也没什么不过考校罢了，若是不满意不过是没有师徒缘份。”
“可是这要是叫外边的人知晓，咱们岂不是让人看轻几分。”尚华还是不安。
尚善随意看向旁边的假山流水，池中荷花竟然已经开败了。尚善：“那二姐姐应当早些准备才是，而不是如今这般窘迫。”
尚华面上一红：“我...我何时窘迫。不过担心你罢了。”
两人再未说过一句话，一路轻快到了竹书院。只是里头的人却不轻松。尚老太爷坐在主位上自顾自看书，公孙先生倒是与尚老夫人谈话。公孙先生三十来岁，不过挽了个简单发髻，着一身宝石蓝衣裳连刺绣也未有实在是简朴。
尚华尚善来了都恭敬行福礼。公孙先生含笑看二人，虽相貌不凡各有气度，却皆是小年岁的也不知晓尚家急什么，这般年纪又能学什么。不如随意刁难一番便罢了。
尚老太爷缓缓抬起头皱眉看着尚华，尚老夫人也瞥了一眼见她衣领微湿便心生出不悦来。
尚老太爷摇摇头道：“便是这两个小女儿，还请公孙先生考校。”
公孙先生也不拖沓，抬手示意侍女过来：“我见老夫人院中多有雀鸟，便心生一计来。此刻我便将这对雀鸟放出去。还请二位姑娘设法帮我找回。”
“什么法子都行？”反是尚华先问，找回来还不简单，上次她见两个丫鬟捕鸟，便是找个空旷一点的地方用线栓上木棍的下段，用木棍支起洗脸盆把米洒在洗脸盆下方，牵着绳子的另外一端找个隐蔽的地方等待鸟儿去吃食。只要多设几个还怕寻不到？她料定尚善这个书呆子定是不知。
公孙先生倒是没想到她问的这般快笑道：“自然，寻回便算。”
尚华即刻便轻松了，便要告退：“祖父、祖母孙女这去寻了。”
公孙先生倒是奇怪，分明那个小些的丫头瞧起来更有灵气，反应却慢了些。公孙先生：“三姑娘可想着法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