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毙命。”
晏南希直言不讳,那两人均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全身上下也只有喉咙上一道明显的伤口,显然是致命的原因,下手之人手法利落,伤口光滑平整。
对方做事果然干净利落,承倾言了然于心,点头道:“一刀足矣。”
这次换作晏南希哑然一愣,只轻飘飘一句足矣?看来在她心里也是早已有了定论,他还以为她费尽心思的去找这两个大夫是抱着势必找到真相的决心,没想到结果是这个反应。
有时候他真是想不明白,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懂这么多,想法也如此出奇,他知道徐国公府一向将她保护的很好,可她竟完全不像是一个被保护的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女子,相反,她什么都明白。
第一次在巷子中救她于危难之中时他便看出她的不同寻常,而那一次在山上遭遇刺客时的表现更是令他惊叹,她的大胆,她的镇定,她的机智,是完全不输于一个男子的魄力,他很好奇。
晏南希毫不掩饰对承倾言的欣赏,挑眉道:“难道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死?”
被晏南希一直握着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冒汗,承倾言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挣脱,平静地说道:“他们当初既然答应了别人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他以为这世间的女子大都是心慈手软的,她倒是别具一格:“你想的倒很是通透。”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换做是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一个永远开不了口的人才更让人放心。
承倾言低头笑笑,她不想开点还能如何,人都已经死了:“知道是谁做的吗?”
晏南希觉察到她的不适,终于松开了承倾言的手,承倾言疑惑地望着转身的晏南希,只见他倒了一杯水塞到她手中,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水不禁哑然失笑,这般自如,这到底是她府上还是他府上。
晏南希摇摇头回答道:“我的人在乱葬岗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大概死了有三、四个时辰了。”
两人一同坐了下来继续探讨着,承倾言手握茶杯:“这么说他们离开徐国公府没多久就遇害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和我们徐国公府又有什么关系?”
晏南希幽幽地看了一眼承倾言,语气有一丝怪异:“你们徐国公府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会被人惦记上也不足为奇,正所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尤其是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她身后的那个讨厌鬼,和那些人一样讨厌,不,是比那些人更讨厌才是。
承倾言并没有发现晏南希的异样,只是不屑地说道:“有本事在朝堂上见真章,又何必使这些阴谋诡计拿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开刀,此番做作岂是君子所为。”
到底还是稚嫩,这样的承倾言真是可爱,晏南希爽朗地笑道:“刚夸你世事洞明这会儿又天真了。事实是,只要能打击你们徐国公府,那些人又何惧手段是否光明磊落,重要的是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承倾言一怔,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她居然忘了,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禁有些气馁,她知道的和了解的都还是太少,有时候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总是忘记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的道理。
晏南希重新握住承倾言的手,郑重而温柔:“我会帮你的。”
“谢谢。”承倾言感激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晏南希,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等等!承倾言伸手抵在晏南希胸前,阻止了他亲过来的嘴唇,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当着她的面就这么大胆,想到南星下午提起的,承倾言赶紧道:“三日后我要进宫一趟。”
晏南希耸耸肩又坐回了原位,觉得真是太可惜了,刚刚差一点就亲到了,就差这么一点:“需要我陪你?”反正也陪她去过了,不在乎再陪她一次,上次的同行,感觉很好,他很喜欢,除了那个碍眼的老东西。
承倾言想了想,道:“不必,我不愿你为难,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
晏南希的眼神愈发明亮,看来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是越来越重要了,只是进宫这样的小事她都要告诉他,这不是说明她拿他当自己人看了么,还怕他不开心不让他陪着进宫,她何时这样为别人考虑过,还不是因为开始对他慢慢有了感觉,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喜欢上自己的。
晏南希暗自偷笑,那握着的手也越来越温柔,满腔沸腾的热血游遍全身,承倾言不明就里地看着弯眸痴笑的晏南希,不知道他在沾沾自喜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可别是痴傻了。
晏南希一直呆到亥时才在承倾言不断的催促中离去,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像极了不舍得丈夫出门远行的小媳妇,委委屈屈尽是儿女之态,临行前自然少不了那一下偷袭,却又被承倾言给挡了下来,尽显失望的晏南希铩羽而归。
因为天气的缘故,承倾言起床的时间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直到房间的炭炉又重新烧的火热才会起床,自然进宫的时间也就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不过皇上找她一向没什么要紧事,所以晚点也并不打紧。
承倾言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再披上一件厚实的红狐披风,这才觉得出门应该不会冷了,临出门前突然想到什么,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小盒子,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藏于袖笼中。
现在虽然已是寒冬时节,但街市却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街市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大街上有人吆喝着卖红灯笼,有人吆喝着卖春联,还有人在吆喝着卖爆竹,家家户户需要置办的年货这里一应俱全。
有妇女拉着自家孩子去扯布做新衣裳的,给一年也吃不了几颗糖的孩子买一包扎扎实实的麦芽糖,给自己辛苦劳作一年的男人打上几斤好酒,当然也忘不了给自己扯上二尺红头绳过一个喜庆年,再割上几斤年三十时包饺子用的猪肉,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好几样东西,满载而归。
承倾言看了几眼便合上了帘子,一年中最幸福最开心的日子大概就是过年和过年前的这段时间了,在外游学的学子和在外打工的大人都纷纷赶回各自家中和家人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这也是她来这里过的第六个新年。
承倾言不出意外的又在宫中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君奕元,君奕元远远地看见承倾言便露出了比冬日暖阳更为温暖灿烂的笑容:“难得倾倾愿意出门,可是来见父皇的?”
“嗯。”
她天一冷就爱犯懒的毛病君奕元也知道,他还曾嘲笑她是冬眠动物,需得在府中过完冬才愿意出门,虽然他在言语上打趣她,但他还是满世界的去给她找暖玉,只因听说畏寒的人冬天戴了便不会觉得冷了,他便真替她寻了来。
君奕元眉眼带笑:“父皇和几位大臣还在商议各地雪灾的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见你,倾倾可否愿意陪我走走?”
她没有理由拒绝他,承倾言点点头跟在君奕元身侧,问道:“雪灾,严重吗?”
每年这个时候各地总会发生或大或小的灾情,今年也不例外,君奕元解释道:“今年的雪下的并不大,只是压垮了几处民宅,并无人员伤亡,所以今日父皇和大臣们只是商讨该如防御应对等问题,预防重大雪灾的出现。”
承倾言感叹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皇上心系天下万民,是我们晋元朝之福。”
“是啊,父皇总是忧心百姓们吃的好不好,庄稼的收成怎么样,是否有充足的物资过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些百姓。”走动中,君奕元看见承倾言的腰际别着一个精致的玉铃铛,这不是他送的那一个,他也从未见过她戴着他送的那个,君奕元笑了笑,道:“倾倾今日为何以面纱掩面?”
承倾言的步伐停顿了半步,继续向前走着:“我的脸受了点伤,我怕吓到旁人便以面纱遮挡。”
受伤了?他怎么不知道?君奕元不放心地上前一步道:“严重吗?让我看看。”
承倾言看着眼前阻拦自己前行的君奕元,犹豫片刻之后摘下了面纱,看着君奕元的眼睛说道:“大夫说可能会留疤,我的脸也许治得好,也许就再也治不好了。”
三月桃李般粉嫩的脸上一条狰狞的伤痕,就像是精美的瓷器有了裂痕不再完美,君奕元震惊地看着镇定自若的承倾言,只是一想到眼前的人是承倾言,所有的情绪便都化作心疼。
君奕元眉头紧皱,生气地看着承倾言脸上那道难看的伤:“这伤是从何而来?”
承倾言将面纱戴了回去不再看君奕元,神色淡然:“这不重要了。”
君奕元牢牢托住承倾言藏在暖袖中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会给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来替你医治,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脸。”
“多谢奕元哥哥。”客气而疏离,只见承倾言从袖笼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君奕元:“这个还给你。”
君奕元看着手中的铃铛,质地通透触手温润,这是他当年亲手雕刻的,连同那幅画一起送给了承倾言,君奕元不解道:“倾倾这是为何?”
承倾言抿着唇,拒绝道:“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玉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