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仍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倏尔想到自己已经平安无事了,不由得轻笑道:“是啊,那笼子我看着足足有一间正房那么大,制作精良犹如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只是那门却是豁然大开着,我还以为那老虎是被养到别处去了。”
原来如此,只是大白怎么可能自己跑出笼子,那笼子是特别定制的,就算是再多几只老虎也是咬不开的,连那门锁都要经过三道钥匙方能打开,单凭大白根本无法打开,况且那喂养大白的下人也从不敢轻易的就放大白出来。
可是大白居然自己在院子里溜达,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承倾言不禁眉黛微蹙:“园中看管的人呢?”
苏叶回忆着,疑惑地摇着头:“未曾看见。”
苏叶这才想起来,她们进园子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整个院子安静的就像是一个空院子,当时她光顾着看老虎也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想起来倒真是有些奇怪,那些下人也是在她们呼喊片刻之后才匆忙出现,至于之前在哪里做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承倾言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很是生气地说道:“必定是他们玩忽职守不知躲哪里偷懒去了,这才将大白放任不管,我回去定是要好好惩罚他们。”
承倾言一般很少生气,至少苏叶还从未见她动过怒,她对下人也多宽厚,对于犯了错的下人,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上的大错她大多都一笑置之,最多也只是罚几个月的月银,并不会怎么样,今日却因着而她大动肝火。
只是这园中无人看管实在危险,若是今日老虎跑出了院子,误伤了承夫人或者是其他人又该如何,苏叶觉得这样的错事的确是该罚,只是这话承倾言说得她却说不得,再如何那也是承倾言的人,是太子殿下派下来的,她就算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只能不予追究。
苏叶一直注意着承倾言,喝茶或者吃东西的时候她都只是撩起面纱的一角并不取下,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伤,苏叶忍不住关切道:“你的脸如何?我看你当时流了不少血,可还能治得好?”
承倾言微微一笑:“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吓到二嫂了吧?看着挺严重的,其实并不打紧,有温爷爷看着二嫂不必担心。”
苏叶点点头,温老的医术她是放心的,有温老替承倾言看着想必是真的不会有事了,也怪她,害承倾言与自己一起受罪,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向承倾言赔罪呢,她知道承府上下最疼爱的人就是承倾言,连累了承府最受宠的承倾言,她心里是真的担心,担心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会全部白费。
苏叶深怕承府的人会因此厌恶她,冷落她,不过幸好这个时候查出了她怀孕的事,这样一来大家即使对她有所不满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她,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只是承倾言这她还是要想个主意,别让这个小姑子记恨上她才是。
她想不仅承府的人疼爱承倾言,就连温老似乎也很中意她,看今日温老对承倾言的态度,温老似乎是很喜欢承倾言,否则她又如何能轻易请得动温老这尊大佛,普天之下恐怕除了皇上也就只有承倾言有这个能力了。
承倾言又说道:“我那儿正好新得了几匹布,听皇上说是江南织造署刚送上来的,名叫天香绢,皇上便给了我几匹,我看着颜色淡雅素净,摸起来也是格外舒适柔软,正是适合给我这未出世的侄儿。”
天香绢这种面料她是听说过的,不算是最名贵的,而且不易洗涤,一般是不会选择它来制成衣服的,但因为它的材质格外的亲肤,非常适合用来做那些刚生养之后的女子和幼儿的贴身衣物,但因供量较少,所以宫中只有极少数的几位娘娘才有,苏叶没想到皇上居然赏给了承倾言。
而承倾言不仅不怪她反倒向她赔礼道歉,这如何说得过去,虽说伤她的那只老虎是承倾言养着的,但那也是因为自己无知莽撞才害了自己,实在怪不了承倾言。
苏叶连忙拒绝:“皇上赏给你的我怎么能要,言言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承倾言已经起身,语气淡然:“二嫂不必客气,不过是几匹布,皇上可没那么小气,我待会就差人给你送来。二嫂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竟是丝毫不在意,苏叶见流萤已经替承倾言穿上了披风,自己又躺着不便起身,便吩咐木槿:“木槿,替我送郡主回去。”
天色已经不早,如果不早点回去的话摸黑可不好走路,如今天儿又冷,还不如早早的回去钻被窝,更何况在苏叶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了,坐这儿寒暄承倾言又嫌累得慌,打发了木槿后就自己回去了。
“我已经都照你的吩咐去做了。”
京中一处不起眼的名宅中,一个年过半旬的老人者跪在一个黑影前,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恐惧。
只见那名黑影慢慢地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目光不屑地扫过匍匐在地上的人,仿佛在看蝼蚁一般,老者只见他全身都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连声音都分不出是男还是女:“你确定他们没有对你起疑?”
老者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他们既然把东西都收下了,我想那必定是没有怀疑,否则又怎么会把东西收下。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可不能反悔!”
老者深怕黑影会出尔反尔,当初这人以他全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又许他富可敌国的财富,他这才不得不答应为他做事,否则就算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
黑影幽幽地开口道:“我答应送你离开晋元就一定不会反悔,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那就好。”老者丝毫没有怀疑黑影的话,起身就要离开,只见黑影拔出一把剑利落的划过老者的喉咙,老者难以置信地盯着出尔反尔的黑影,想要问他为什么,可是喉咙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冷漠的黑影倒了下去。
黑影冷冷地看着老者:“放心,我不会反悔,剩下的我会烧给你。”
“扑通”
站在边上的另一位老者吓得跪了下来,身下发出一股难闻的骚味,他竟是被吓出了尿,黑影慢慢走下台阶,跪倒在地的老者被吓得动弹不得,口中求绕道:“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泄露半句,求求你放了我吧!”
老者看到黑影眼中杀意不减,便想要转身逃离,可终究还是快不过黑影手中的剑:“只有你们都死了,我才能安心。”
入夜,承倾言趴在床上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突然听到窗户有拨动的声音,下一秒就见晏南希从窗外跳了进来,动作娴熟敏捷,承倾言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自从那夜之后他们倒是许久不见了,只是今日怎么会来?
晏南希随手关上窗户,几步就走到承倾言面前,看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好,难道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承倾言见晏南希盯着她瞧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面纱给摘下了,于是慌忙起身去找面纱。
晏南希直接按住她的手:“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的眼里除了担忧还是担忧,难道是因为她所以才不高兴的?
承倾言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心虚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大半夜的过来就只是为了看我破相的吗?”
一串手串从承倾言的手臂上滑落下来,撞到了晏南希的指尖,晏南希的指腹轻轻旋转过几颗珠子,是罕见的降龙木,晏南希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转瞬即逝的笑容尽收承倾言眼底。
晏南希不容分说的要拿下承倾言牢牢捂在脸上的手:“不亲眼看过,我不放心。”
承倾言自知争不过晏南希,赌气似的说道:“你爱看便看吧,吓到了可别怪我。”
这人真是,什么叫做他不亲眼看过就不放心,这话说的倒是让人疑心,且每次都是半夜悄悄的来,说他们是朋友吧,可那几个令人面红耳赤的吻又真实存在,若说是恋人吧,可是谁也不曾挑破这层关系,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从未答应。
她如今也分不清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既无法像拒绝太子那样决绝地拒绝晏南希,又无法坦然的接受他,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对晏南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会抗拒太子的每一次亲近,却从不真正厌恶晏南希任何时候的过分行为。
她和太子相处了五年,和他虽相识于幼年,但真正接触的时间才不过大半年,可面对两人的追求,她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难道自己对这个晏南希真是有几分喜欢?不会的!他性格怪异蛮横专制,对皇上又是那样的态度,她不会喜欢的。
她真的不会喜欢吗?
她看着晏南希的眉头越皱越紧,眼里的心疼毫不掩饰的落在她的脸上,他真的就这么在乎自己吗?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值得她信赖吗?
承倾言的脸敷了药后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在晏南希眼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只听他略含怒气地说道:“这样不听话的畜牲还留着做什么。”
这样直白有趣的话令承倾言心情大好,只是他这话说的不知是大白还是把大白送来的那个人,他应该是知道大白是太子送的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吧,她估摸着说的就是人了,还真是小气呢。
承倾言瞪了一眼晏南希,似在责怪他的无故迁怒,嗔怪道:“大白哪里知道会伤到我。”
承倾言起身披了一件嫩粉色的披风走到炭炉前,晏南希跟着站在了承倾言身侧,学着承倾言伸出一只手探到炭炉前:“听说你在找两个大夫?”
承倾言的手蓦然停在半空中,似是而非地笑道:“你又知道?我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怀疑你在我们承府安插了你晋王殿下的眼线,否则,怎么只要承府一有事你就能立刻知道。”
晏南希伸手握住承倾言的手:“我不过关心你罢了,你放心,我并不曾窥视徐国公府。”
承倾言微微侧头,他的掌心炽热,如玉的面庞映着橘红的火光,温暖而柔和。
每一次她有事他总会出现,一次两次三次,她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每一次擅闯都是为了她,可自己又无法真的怪他,那一次他是给她送药,那一次是帮助她摆脱梦魇…那这一次呢?
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不会介意,她知道他没有恶意,承倾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开口道:“那你可是有了那两个大夫的下落?”
不错,正是因为他知道了所以他才眼巴巴地跑来向她邀功,在她面前献殷勤的机会可不多,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见她的机会:“死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显得很平常,显然是对于这两人的死活毫不在乎。
承倾言愣了一下,对方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死了?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