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仙被救七天后,从简陋的医馆中醒来,她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挣扎着要起来。可一动,胸口就传来钻心的痛,她无法,只好躺着,在陌生的环境中孤身一人,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她隐隐有些害怕,毕竟,她才十五岁。
不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端着药进来了,看到阿依仙醒了,便转身对着屋外喊“师傅,她醒了。”随后,小孩便用勺子舀药喂给阿依仙。说实在的,阿依仙觉得要一个小孩子喂药,挺不好意思的,可那也没办法,她现在动不了。
药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走路有些蹒跚的老者进来了。他用张北独有的目光慈祥的对阿依仙笑了笑,说了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孩喂完药后就走了,屋里只剩阿依仙和老者。
老者亲切地和阿依仙攀谈,阿依仙刚被送来的时候,伤势很重,他是从鬼门关里救回的她。老者心知,一位小姑娘从戈壁滩胡人手中逃来,想想必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他此番来是安抚这个小姑娘的。他一生行医,秉性医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实在很同情这位小姑娘。
在于老者的攀谈中,阿依仙得知,老者是城中颇有声望的老中医卢芳,也给军队的兵将治疗。这玉门关经常发生胡人杀汉人的事情,城中军士也救下过不少,老者劝慰阿依仙不要多想,安心养病便走了。
阿依仙对老者有一种亲切感,这是除了她阿爸与老妪外第三个让她有亲切感的长辈。但阿依仙心里也有些虚,从老者提到胡人的语气中可以看出老者很是讨厌胡人,但阿依仙就是个胡女,只不过母亲是汉人,现在又是汉人打扮让别人不太看得出来而已,看来自己呆在这只能隐藏胡人身份。
在阿依仙养病的这几个月中,她也没闲着,会帮老者做一些简单的手头活。在这期间,她也想了很多,回顾了她并不长的小半生。从小丧母,阿爸和妪养大了自己,十五年来接触的人也不多,除了阿爸和妪,接触最多的便是教坊嬷嬷。其实她心里清楚,阿爸已经不在了,谁能在大漠风沙掩埋下生还呢?只不过是自己不相信,那是自己的一份执念罢了。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死了妪,而自己放在家中的小狗小依也不知道怎样了。阿依仙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她对不起阿爸,对不起妪,对不起小依。每每想到这,她都会泪流满面。
有时她也会想,要是当初她没有任性,跟妪回家了,那该多好呀,妪不会死,小依还在身边,自己的后世也会想阿爸期望的那样,嫁个老实男人平安的过完一生。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她不能再任性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让自己像阿爸和妪期望的那样过下去。她打算等自己好了之后,去将妪的尸骨取回,回中原安葬,然后投靠母亲的家族,为自己寻户好人家嫁了,安度此生。经年之后,阿依仙才知道,这是她此生做的最错的决定。
数月后
“卢大夫,我想走之前去见见从胡人刀下救了我的恩人,可以吗?”阿依仙对老者说。“依依,恐怕不妥吧,将军他日理万机,况且那对将军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老者说。阿依仙心里也清楚,只是那是她的救命恩人,玉门关的守城将军霍琛,正值他巡查军纪,看到阿依仙被追杀,便一箭穿心,将胡人男人射杀,而商队的胡人碍于将军的威名,没有来寻找死去的胡人。阿依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她只是想当面道一声谢。
不久后,阿依仙变道别了卢芳,准备齐全,上路去了。在出城门不久后,从骆驼上回头看了一眼,她依稀看见城门上有一个威武的身影在对士兵训话。阿依仙了然一笑,她知道,那时救她的恩人。阿依仙觉得自己幸运,能在离开始,碰到将军巡查军纪,看恩人一眼。
戈壁上,骆驼和妪的尸体早就被黄沙淹没,任阿依仙再找,也难找到,只好放弃。白天,阿依仙忙着赶路,夜晚,她躺在沙丘上,望着那一轮弯月,不自觉地哭泣。她觉得世道不公,阿妈那么美丽的女人,却早早的香消玉殒;阿弟那么可爱,却年纪小小夭折了;阿爸是个诚实善良的商人,却连雪山神都不保佑他,让他殒命黄沙,尸骨无存,连死后安葬于家乡妻儿旁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妪一生周折,夫子亡于战场,劳碌一生却惨死,被黄沙掩埋。而自己,无亲无故,孤身一人。阿依仙不知道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她,要这样对她的至亲。等她成熟后,才明白天道命运无迹可寻,世事无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