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阿依仙面无表情地对郑云默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人在弥留之际都会想被人记住吧。”郑云默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转而一脸释然。
阿依仙心里一紧,她看不透这个男人。“放心,你会有一个好去处的,霖儿临终前托我照顾你,我会安排好的。”郑云默平静的说。阿依仙听到这番话后,悲从中来,是那个最坏的结果,郑尤霖走了。“什么时候的事?”阿依仙带着哭腔问。“是他劫刑场的那天,被当反贼就地处决了。”郑云默缓缓开口,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也是,将死之人对一切都看得很淡了。而阿依仙则满脸悲伤,眼泪止不住的流。以后,她的生日,便是他的忌日。
“不必为谁觉得悲伤,你已经伤痕累累了,这个世上有谁会怜惜你呢,只能自己舔平伤口罢,好人在这个世上总是得不到好下场的,做个恶人还是有好处的。所以,依依,不要太善良。不想被人践踏地活下去,就必须要抛弃道德良知,我小时候不懂,直至今时已经对这个事件毫无留恋后才懂,可这已经迟了,你应该懂得的吧,只是不愿意而已。”郑云默平静的看着阿依仙说。
随后,郑云默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那正是之前被官兵搜去的红蔷薇簪子,他递到阿依仙手上,说“之前霖儿将你的物品寄放在我那,我便看到了这个红蔷薇簪子,这雕刻手法不像是江南的,倒有几分像是北方长安那边时下流行的首饰,想必你在长安待过吧。我擅作主张,给你安排了去长安的船票,这个月廿八去渡口就可以了,有人会接应你的,盘缠我也给你准备好了。”郑云默交代完,便喝下了他从进门晾在那一直没喝的茶。随后全身抽搐,嘴角流下了血,即便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但他的嘴角却是笑着的。
阿依仙从听到郑尤霖已死去的消息便一直呆呆地坐在那,双目无神。这会,郑云默的动静惊醒了她,“你真的在这个世界商务签挂了吗?你的母亲呢?”阿依仙扶住要往前倾倒的郑云默,说道,试图唤起他对时间的依恋。“她会懂我的,这些年……我活的很煎熬,我的骄傲……没了,我……的痛苦……你不会懂得,现在……我终于解脱了。”“来人呐,快来人呐,快叫大夫。”阿依仙对屋外喊着,之后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只有郑云默很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慢慢的喝上了他的双眼,嘴带笑意。
阿依仙听到郑云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之后,阿依仙没有理会屋子里的人,叫他们都出去了,她陪着郑云默安静地一直待到第二天朝阳初升,她一直没有合眼,眼中布满了血丝,而那些下人也没有来打扰,只是在院里候命。
廿八,便是后天了。
阿依仙吩咐下人去郑府通报郑云默的死讯,让人留下来守着郑云默,而自己,则带着郑云默送她的那把伞和红蔷薇簪子走了。
此后,扬州,再也没有人见过一个教阿依仙的胡人美人。
廿八,正午。
阿依仙乘上了去长安的船,她还是如以前一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船驶离岸边的时候,阿依仙最后看了一眼扬州城,便转身望向远方了。
她还记得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的时候也是,环境没变,人没变,只是人心变了而已。
来的时候,她满怀期待,她以为能从所谓的亲人当中得到亲情与爱护,她以为能抚平自己的伤口,让自己有容身之所。可是,她错了。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她,在乎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今后她只能靠自己。
今后,她不会再有心了,她的心已经伤透了,已经心死了。她不会再畏畏缩缩的活着了,她不会再在乎什么伦理道德了,她本就是胡女,中原那套她不理会,以后她便要肆意的活着,为自己活着,什么良知感情她都要抛弃了,那东西害得她真苦呀,因为自己天真,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被加害,那么以后她便是个恶人了。她不会再自卑了,自己有绝世美貌,那便是她可以肆意的活着的资本,以前自己束缚自己,今后在也不会了。阿依仙已经死了,今后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名叫阿依仙的胡女了,她已经随着她的过去一起被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