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狂呕的冲动拼命离开了那里,尽管疲惫得迈不动脚步倒在一块沙丘上,我依旧挣扎着挪动身子,伸手往前爬。
第一次,我对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杀人狂魔产生了一丝恐惧,愤怒转化为强烈的厌恶,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让我惊喜的是,我发现脚下竟是一块坟地,虽然起了很多新坟,纸幡还是刚插不久的,但我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里就是老李家背后的村中墓地。
我使出了最后一分力气,朝着老李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以前听人说老李做了几十年的棺材,连鬼都怕他,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有个人在我身边总是好的。
“陈丰……”
不知哪里飘来一句怪异的声音,我不禁顿下脚步,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老李?”我喊道。
“陈丰……”
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我想起了村里前年那个生下来就中了邪发疯的婴孩,一时间毛骨悚然。
我不敢再回头,紧紧咬着牙齿,冷汗从我的腋下顺着手臂一直流到我的掌心。
我在心中不停默念老李的名字,希望赶紧走完这段路,但这块坟地却像是没有尽头,我迟迟没有看见老李家的院墙。反倒在这时,我又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比刚才还要猛烈的多。
“陈丰!”
突然一声厉喝仿佛从虚空中直击而来,我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我的精神差点崩溃,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惊奇的是,我前方的坟堆似乎承受不住重量,轰然一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塌陷,露出一大块空缺,我直望而去,那空缺下竟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涧,一道银线在山雾下若隐若现。原来这是在悬崖边上。
我感觉心脏被血液直冲着撞向我的脑门,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很快,那空缺盖过了我,我只觉全身一轻,像一只被抛飞的兔子,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剧烈的光线直接让我眼前一黑,短暂的失明。我浑身都被水所浸透,手指被泡得发白。
我望见眼前那座巍峨的大山,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我全部的视线。
我知道,我已经下山了。
在这里,云雾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那个在陈山村只能瞅见一个灰色小点的太阳此时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芒。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的空气穿过我的五脏六腑。
最奇怪的是,我胸那个青色小令牌像是被水洗去了光泽,变得十分暗淡,那个隐约的人脸也不见了。
我这时也没有心情再管这些,腹中一阵阵强烈的饥饿感让我的食欲猛然打开,眼下哪怕是有一条蛇,我估计都能直接扭断它的脖子,喝它的血。
幸好,走了不到百步,我眺望到一些黑瓦黑墙的村舍,还有一道道炊烟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泉水把我全身都冲刷得很干净,我身上那件蓝色的布衣虽然已经被洗的发白,但能很好地衬托出我精干的身段。
而我母亲是全村最漂亮的女人,我的脸也承袭下来了几分英俊。
对此,即使将要看到一群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但是我心里并没有任何慌张,甚至我能听见我的肌肉在呐喊它需要一个女人的抚。
我竟破天荒的有一丝兴奋。
“小伙子,哪里来的?”
黑水村的村民脸色虽然不像我村子那些人那般蜡黄,但也呈现着一种病态的暗黄色。
“那里,那上面。”
我用手指了指那座像巨人一样的一团黑影。
起初还热情问我的老妇脸上突然出现一抹惊惧的神色,面色苍白,用手颤抖着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
那老妇嘶哑地叫了一声转身匆忙地离去,差点就被脚下的铁锄头绊倒。
我很是不解,但是我仍然向黑水村的中心走去。不知哪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在我前面不远还在玩耍的两个孩童居然就立即抛下了手里的竹球,撒着两条腿跑了开去。
随之而来,是一扇扇门和窗户急促的碰撞声。
我感到了一丝羞辱,自己就像一头发了疯冲进人群的野猪,众人纷纷躲闪不及。我想喊出来,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话,我宁愿立即回到山上,与那个杀人狂魔决一死战,至少那样,我是和我的母亲还有那些爱护我的村民死在一起的。
“小伙子,你是陈家村的吧?去县城吧,那里有你的乡亲。这里是黑水村,不接待外人,请谅解。”
过了许久,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但是却还是没见到人。
“哼!”
我暗自恼怒,但很快平静下来,我的肚子早就跳个不停。这时,我看到村子里打麦场上居然摆放着一些玉米棒子,还有一些白花花的馒头,想来是这些人准备用的早饭。
我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扯下了挂在竹竿上最大的一块布,把玉米棒子和馒头都塞得鼓鼓囊囊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而后,在山里又兜兜转转了七八天后,才被我发现一个豁口,总算出了山去。
那黑水村的老家伙说县城有我们陈家村的人,虽然我不认为是真的,但现在我除了去找找那个乡亲让他搬点帮手回村子,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这里的地虽然比我那村子里的要平坦的多,但是坑坑洼洼的还有许多积水,我两条腿都沾满了扒都扒拉不下来的黑泥。还好,在水田里我只走了三天,又饿了两天,终于看见一个镇子。
这镇子十分荒凉,虽然看起来一幢幢低矮的房屋连着不断,但是大街上半天都见不着一个人影。被我好不容易拉着一个叼着烟的青年问他县城在哪,他也是极其不耐烦的推开我的手,指了个方向。
我心下不耐,真想把村子里那个杀人狂魔也给引过来,让这些人也尝尝苦头才好。
后来,我顺着那个方向找到了一个用围墙包起来的大场子,那里用铁丝吊着块木板,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了三个粗字‘汽车站’,一个像放大了十倍的手推车的铁盒子正停在那。
我想到,要是村里的人见到这个,准要把眼睛给瞪出来。
还好我从出生起三叔就不知从哪里给我总是带来一些封皮破旧的书籍,各种类型的都有,这么多年来我也看了不下百本,对这个世界算是有一些了解。
那个铁盒子应该就是汽车了,听说不用人拉自己就能走。
我木然地上了那辆车,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我本以为他们见到我又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每个人都好像没看见我,有的看向窗外,有的干脆在闭目养神。
汽车很快开动,窗外的房屋和人像风一样飞快得朝后退去,一个面容白净的女孩子背着个挎包站了起来,呦呵着好像是要收钱。
我看得眼睛都楞了一下,虽然我觉得她算不得很漂亮,但我的心还是跳动了一会。不久,那女孩便一个个收完前面乘客的钱,一股微弱的香风钻入我的口鼻。
我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
当然,除了这身脏衣服,我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钱。”
在我刚说出来这句话时,十几双眼睛都射在了我身上,那些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人一个个活了一般。
站在我面前的女孩子也张了张小嘴,她脸上一道讶色飞快逝过,眼睛在我身上游走了一番,像是在看一只流浪的狗。
我的面庞有些滚烫了,脑中不断思考该如何去回应她。
“啧啧啧,你们看什么看,他胸前那块令牌可是商朝的青铜器,够买你们十栋房子了。”
前座的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
此言一出,不仅我面前那个女孩子脸上微微变色,似有动容,车上的其他人也都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不知道的是,这无粱镇曾经出土过大量古代贵重器皿,早就是很多盗墓者重点盯梢和许多借着旅游来碰运气的人心中的一处宝地。
一会,我便发现那些人看向我的目光灼热了起来,有些还摩挲着手掌,毫不掩饰脸上的贪婪之色。
“哈哈,你们这些外行,说什么都信,到时被人骗光了都不知道。”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再度开口道,而且直接站了起来,径直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
众人还想阻拦,但一看到那男子身上挂着的那柄明晃晃的铁片子,纷纷闭口不言。
“小兄弟,把你胸前那铜块给我,我帮你付车费,还给你几百块钱去城里吃牛肉面怎么样?”
那男子眼尖,竟然知道我肚中饥饿,还朝我不停使眼色,意指那个小姑娘还在等我。
如果这青铜小令从来没有灼烧过,我可能就毫不迟疑地摘下来给他了,但我既然知道了这小令的神秘,又怎么会像傻子一样被他骗。
“不,多少钱都不给。”
我的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