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堡的城墙门洞高大而幽深,因为甬道距离太长的原因,身后身前的门洞在烈阳下一片光明,徐然却骑马行走在阴暗之间。伴随着马蹄铁磕打地面的清脆声响。他很是好奇地看着用于筑城的青色巨石上篆刻的那些古朴铭文,凑近了想要研究一番,却完全不知其意。
与徐然同行的是那名圆脸骑军,姓袁,名照,十分健谈。神医李潇却已经先行一步,赶赴军营去看望他那位可怜可敬的未过门嫂子。
因为徐然的好奇表现,袁照边走边给身旁这位新战友做着介绍,使得徐然对这座边关雄城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些篆刻有繁杂铭文的青色巨石是这座雄城防卫结界的基础,徐然很是不解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他的理解中,现代化的水泥与钢筋结构,无论从施工速度还是自身强度上都远远胜过这些青色巨石吧,虽然青石筑成的这座要塞的确是大气磅礴,美丽壮观,远远胜过那些骨子里透出冷漠的高楼大厦。
可是袁照的一番解释却让徐然再次咂舌,想着真地要抛弃自己前世的旧有科学观了。因为在袁照的介绍中,这些阴沉沉的青色巨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活物,配合着那些神秘炼气士篆刻的铭文,是可以提取广袤大地上的土性灵力来加强城墙强度的。而水泥钢筋这种人造材料是根本没有办法沟通大地上的土性灵力。
而且作为大劫开始后才建立的城市,也因为生化内乱对当时工业的破坏太过严重,这种要塞更多的体现出了当时宗祠的意志,用徐然前世的话来说,是更多地进行了复古的设计。当然除了显而易见的防卫要地上使用了袁照口中所谓的活物如天然青石,木材之外。水泥钢筋架构的建筑也处处可见,只是都做了仿古的处理。整座城市虽然总体上还是粗犷简洁,坚实厚重,符合战争年代的要求。但眼尖的徐然也发现了在远处居然还有一栋建筑有着雕梁画栋,屋脊走兽,飞檐翘角的小楼存在,透出独特的古韵。
在徐然的记忆中,这可比起少年徐然在蜀地生活的那座被生化内乱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外卫区小城要好上千百倍了,更比他在前世所在的那座正经历着疯狂建设,圈地盖房的四线城市多了太多的文化气息,虽然这只是一座血肉筑起的边关要塞。
一路行来一路闲谈。骑军们所过之处,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侧身,微笑着点头示意。两个看着就像逃学出来游逛的半大小子在被一位老师模样的中年男子一手一个揪着耳朵拖走时还不忘打了个走形的军礼。有小商小贩更是强行送上所卖吃食,有的骑军掏口袋想要付钱时还被喷了一脸唾沫,只得讪讪地将因为互相推让而揉成一团的纸币收回袋中。
徐然咬着拳头大的一个肉包,溢出的滚烫汁液泛出浓浓的肉香味。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他挥袖擦去嘴角的油滴,在胸中涌出的那股暖流刺激下,有些感叹地说道:“我他妈也成了人民子弟兵了啊!”
“嗝......这称呼不错,有点意思,你小子怎么想到的?!”
袁照一口吞下一颗鸡蛋,艰难地打了嗝后问倒。边说边急冲冲地吸了一口豆浆,却又被烫得龇牙咧嘴。
“人民子弟兵为人民,人民爱戴子弟兵,字面意思,有感而发!”
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自己的一时嘴快,徐然继续打量着这城里的市井百态。
任何边关要塞都是一座兵城。这一路行来,已经路过了不少军营。但是除了门口岗哨里那些站得笔直的哨兵们。不用刻意观察,都可以感受到这些军营内部的寂静,黎明时大批开拔的军队已经抽空了这些军营,往昔热闹的营地显得有些寂寥起来。
数十条汉子就这么慢慢悠悠的骑马前行,城市里的生活气息终于解开了他们紧绷的神经,让他们现在看起来轻松到有些颓废,胥飞依旧打马在前,身边簇拥着数名骑军队长,晨风中可以依稀听见“新兵,补充,老子先挑”等等话语。那个有着大鼻子姓赖,叫赖得诚的一队队长在争执不过众人时居然耍起赖来,一把抓住胥飞的缰绳,任凭后者如何呵斥推搡就是不松手。嘴里还嚷着诸如“老子不管,一队必须先挑,你升官就他妈不认人了?!!”等等垃圾话语,又引出一片嘘声。
众多军营所在的这条马路虽然并无限制,但自身所带的肃杀气质总是会让老百姓们无意识的绕开。此时骑军们的喧嚣破坏了平日里惯有的静谧,引来路旁军营门口那些执勤哨兵的注意。在感受到一位哨兵眼中审视的余光后,徐然取下口中叼着的半个包子,右手握拳叩胸敬了一个军礼。这让那名面无表情的哨兵只好回礼然后收回了视线,注视前方,继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漠然着警惕着。他的脊背挺拔如枪,如同一颗青松一样,坚毅地等待着他的那些出征的战友们归来。
“这次出征真是掏空了镇远堡啊!大军已然远征,也不知我们将在什么时候动身出发,好久没见识过大场面了,但是天可怜见老子还是想多休息几天啊!”
袁照手一挥,那个已经喝尽的豆浆杯子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掉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抹抹嘴,他有些期盼又有些抗拒地说道。
“哦......!”
徐然抬了抬眉,好奇的问道:“猴子,你们不是巨龙獠牙,军刀锋刃么?怎么会好久没见过大场面啊?头前那场还不算啊,死这么多人,英灵都出来了!”
“那算个球!虽然惨烈是够惨烈了!”
袁照,也就是绰号猴子的圆脸骑兵,说道惨烈二字时眉间有痛意闪过,但随即就撇嘴接着说道:“老子说得大场面首先就是人要多,没个几万人堆在一起互砍的战争只能叫冲突!
至于你说的英灵,嘿嘿!云大人是很猛,但看一位英灵表演哪里比得了看一群英灵打架来得过瘾!噫......你他妈怎么这么孤陋寡闻啊?!哦,老子忘了你是从蜀地出来的,和大队长是老乡!”
面对袁照的贬低,徐然当然是不会服软的,地域炮谁又不是没开过,地图炮都不虚!曾经的键盘强者抖擞起精神正想与边上这个搞地域歧视的二百五好好战上一番,却被袁照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念头。
在袁照的讲述中,自大劫以来,近百年的时间,汉唐历经大小战斗不计其数。从剩余的半壁江山一直打到白山黑水,打到现在终于看到了全版图光复的希望。但可以称得上国运之战的也还是只有那么寥寥几场,最近一场都还在十年之前了。
西南战区的部队调到了河套平原,在那里,几大战区六十万的帝国披甲士反围住了八十万的异界兽军,双方号称两百万人马在那里冲撞厮杀,引得举世瞩目。更有近百位英灵参加了那场战役。当然,讲故事吹牛的这位那个时候还在东南边吹海风,小雀雀都不知道开始长毛没有。
“你要知道,那场战斗光陨落的英灵都不下这个数,伤重昏迷好几年的更多!听说云大人十年来一直没有现世就是因为那场战役!”
讲得唾沫横飞的袁照比划了三根手指在徐然的眼面前摇了摇,然后有些敬佩地接着说道:“近二十万的西南军士被围在最中间,最后剩下不到五万人。大队长战役之前还是个新兵蛋子,战役打完之后直接成了尉官,然后就调到我们武威军进了侦狩大队!
西南军区是大伤元气,精锐尽失,更别提死伤一样惨重的支前民工,所以这十年来,除了内卫区武院毕业的学员,国防军委没有从你们西南民间征调一兵一卒补充各军区,好让你们修生养息。不过我估计这次大战应该有西南的战友出现了!”
徐然没有做声,庞大的信息量震撼了他的心神,让他低着头,沉默着,在沉默无语的这段时间,拖拖拉拉的骑军队伍终于来到了军营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