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那悲壮一幕,再加上后面众人的各抒己见,王温舒也没能将已经拟好的章程讲示出来。当下,得了首肯,便又补充着说道
“诸位将军,现在局势业已很明朗了,温和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必须展出我汉军重威,牛刀杀鸡,以确保达到朝廷的既定利益!
因此,前些时日,经过陛下于内廷召了幕僚及将军们商议后决定,准备再次派拔胡将军郭昌前往昆明平乱!”
“廷尉大人,可是据小将所知,自上次平乱无功后郭将军已引咎去职,驻屯边塞去了,如今更是远在朔方郡的定方城,他?”出言问者,正是那射声校尉江门。
当初南粤叛乱时,他曾随着时任中郎将的郭昌前往平乱,本来也是功少人多,自然便没捞着什么汤水。但是天意眷顾想必就是如此了,部曲在班师归来途中又遇到且兰首领叛乱,他便上下活动打点了番,做了郭昌的临阵先锋,立下不小的战功。回京后,便被调入了北军担任了射声校尉,统领着风字营,也算是得事所长了。虽说其人长袖善舞,爱点儿小利,但领兵练军的本事倒还是有的,水至清则无鱼嘛.
“哈哈,这倒无妨,陛下先前早已派人知会过他了,现在郭家二公子怕是已经到了长安城了”王温舒解释道
“陛下英明!”那江门旋即出列赞道
不少人暗下撇了撇嘴,王温舒倒是顿生一股知音之感。继续说道“至于出征的士卒,陛下钦点,除由我北军和郡国正卒拨出一部分之外,其余的皆由京师及三辅地区牢狱里的刑犯充任。”
“陛下先前祀后土神,不日便会赦天下。届时重编操练,待得时机成熟,便会开拔昆明。
有件事也得一并办了。之前,自听闻陛下有赦天下之意后,一些目光短视的朝臣竟然见缝插针,趁机向一些刑犯家属暗中卡要,借此大肆敛财,个个赚的是盆满钵满。所以,像这种不义之财,将其收回查办,既可作此次军费,又能缓解少府压力一二???”
“廷尉所言,甚合朕意!”帝座上的县官赞道
“此全仗陛下思虑周到,大略所引也”王温舒躬身拜道
尔后转过头向江门说道“步兵过于厚重,骑兵在街城上往来,免不了造成些揣测、惊扰之类的,虎贲(车兵)就别提了,影响只会更大。因此,议来议去,你们射声倒是合适,且你江校尉念头通达,也便由你风字营安排些人,倒应该是没什么差错的”
江门不及思忖,难掩欣喜。朝向武帝跪拜道“谢陛下!末将定不负陛下厚望,”
至此,其他人,眼里皆是嫉火熊熊,恨不得自己才是那个幸运儿,虽说廷尉说了那么多,如他所言是这个道理没错。但在场的各位郎官、校尉、将军,谁人没有自己的一些班底和地下的关系网,料理些这种抄家罚没的小事简直是手到擒来,吹灰之力尚都不消去费,既饱了私囊,树了自己的名望,又能离着县官更进一步,那些老将或许不会那么热切,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倒真真是趋之若鹜了。
唉,罢了罢了,肯定是这可恶的江狗子暗下活动了,又被他走了个先手。他们倒还没猜错,连乐觅那样的军侯都略有耳闻,他江门一个朝廷官秩两千石的武将,自己结合点信儿若是再琢磨不到这个地步,那也该早早歇菜了。
故而,他便早早的寻了廷尉的门路,方有了今日朝堂上的这一番对话,戏总是要演出来的。县官虽说雄才大略非凡,但居于如此高位,却也未必能关注到这等末事;退一万步讲,即便心有所感,接触到这些,大多亦是在谏臣、从僚的分析下能引导其往更好的路子上迈去.
动辄弃市、腰斩也是那些不识抬举的夯货自己走到了死路而导致县官万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即便突然心血来潮整个大杀四方,痛痛快快地来上那么几次,倒也只是那么几次而已,于长远的大局却也是无伤大雅的,动不了这个帝国的根儿
自掘坟墓放到武帝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良性竞争方能在这个时代里更好的发展这个帝国不是?到头来,受益匪浅的也只会是他自己所代表的这个国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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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温舒握拳合道“西蜀事定,后续的出征详情届时再由北军、郡国及狱司三方讨论审议之后,交予陛下定夺。
至于第二件事嘛,是从北地那边来的,至于内容嘛,哈哈,就值得庆贺一二了”
“没错!来人,将那信使带进来”帝吩咐道
早有在宫门处候着的郎卫将人带了进来,这是一名精干的驿所信使,头上裹着红巾帻,佩着红套袖,身背赤白色文书囊,十分醒目。
一般而言像是信使这类能到帝宫来的,寥寥无几,即便是这等加急的翔翎信使。故而,这信息怕也是非比寻常了。但看他时不时抿着唇,聚着额头,锁着浓眉的样子,似乎是在斟酌着后续的言辞。
背上的文书不过是个此次掩人耳目的表象罢了,口传之事方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如他这种边地驿所只需向大鸿胪府里的主客大人交差即可,之后却直接受到了银印青绶-大鸿胪的详细询问,如今,更是惊动了高高在上的县官,自是令他忐忑不已。
“朔方州治朔方郡定方城驿所翔翎信使午阳拜见陛下,诚愿陛下
万福永享,圣体永安!”(武帝已经于元封五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朔方之地,下有四郡,即朔方郡,五原郡,西河郡,上郡,故信使有此奏言)
帝不禁龙颜大悦,笑称道“这走南往北的信使就是不一样,这称辞倒是新鲜。好了,便将那匈奴方面的来讯叙与诸卿吧”
“喏”信使低首应了后便说道“各位大人、将军,正月刚过,县尉大人便被郡守大人唤了过去,过了整整一月,待得县尉归来,然后小人就被传到县署,大人将来龙去脉俱以告我,吩咐小人加急将此事报于朝廷.
原来是匈奴王庭的左大都尉铁伐踄暗中派了人联系到朔方郡守唐大人,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大人准备多方查证,力求稳妥,所以便遣了平常信使往了大鸿胪府主客大人那里做了报备。
边地共知,儿单于继位之后,征伐好战,嗜杀成性,国人之心不安者大有人在,匈奴的贵族和一干图安稳的将领也是不堪其扰。所以那个铁伐踄意图推翻其统治,归降于我大汉。他说是会寻个恰当有利的时机做了儿单于及他的一些支持者,寻到唐大人也是想通过他获得朝廷的支持。
就是不知铁伐踄本人是何打算,是自己孤身而来归附,亦或是似浑邪王那般举家迁部落而来,上官们还在多方查探,目下还不明了。因此,初始得知这些消息后,郡守便派了大量探马或化商贾,或为细作,明里暗里刺探了一月,最后两厢比较,认为此事大有可期,那铁伐踄所言亦为可信,这便紧着小人快马来报”
“善!来人,赐百金,带信使下去休息吧”帝悦道
“喏,陛下”
“谢陛下恩典”信使乐滋滋的随着黄门去了,这倒是成了他日后于同僚面前的资本了,未来可期啊!心里想着,便愈加欢喜.
“因杼将军,朕有意令你至朔方郡之高阙关西北的漠北草原处建受降城,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帝问向堂下的公孙敖道
“陛下圣明,末将必不辱使命”,公孙敖抚了抚胸,暗自思忖着乐道“大善”.
遍观其以往战绩,并不算善战而已。三十多年前,馆陶大长公主意图杀死正在建章宫当差的卫青,公孙敖本就与卫青关系很好,听到卫青有难的消息后,便率领壮士赶去于千钧一发间救下了卫青,两人本就相交于微末,又有如此大恩,武帝亦开始重用他。
后来卫青将名日显,他也多次随着大将军出塞击胡,也是攒了些军功。以众击少、强击弱行,但自己,却知道自己的侧重,故而,自去年卫青病亡后,他便极力避免自己单独领军出征的差事,做个安稳的因杼将军倒是极其满意的。虽然这次也要出塞,但比之郭昌的昆明之行,终归是强太多了。
更别说后续不管此次受降之事成与不成,出兵则是必然的!自己建了城池,依着君王的秉性怕是会令自己驻防在那里以做后援,虽说仍有刀兵相见的可能,但也无需去莽莽大漠上餐风露宿了,建好、守好此城,便必然是遂了圣意,保了自我的不二法门了.
君不见冠军侯当初接降浑邪王都杀的是人仰马翻,遑论此次是深入匈奴腹地了。而现在,至少自己,已经脱了这个后面出兵的序列了嘛,念及此处,倒也无需去一计长短了.
“益郡那边令朕痛心不已,好在北地可释怀一二,还望众卿家将士竭尽所能,为国多计议。如此,朕心甚慰矣!”帝忽起身恳求道
“微臣等必殚精竭虑,强我大汉
末将等必驱胡杀敌,壮我国威”
堂下一干文臣武将连忙揖首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