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秧先生从来没有见过堂,也不知道堂长得什么样子。但是拉拉秧先生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有两点:
这个叫堂的人不值得他们两个去救。
这人全家都已经死了好几百次了。
这个人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自己是个前后不一、没有原则、同情心泛滥而且不会数数的超级白痴。
拉拉秧先生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上午在旅馆的时候,钰给自己描述的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堂是一个贵族家庭的次子,无法继承封地和头衔,被送到教堂做修士。然而任性的堂自己策划了一个逃跑行动,如果堂跑回家里去,按照南大陆的风俗,一定会引发一场争夺权力的闹剧,而且这场闹剧多半以堂被谋杀而告终。这不光是堂的损失,而且对教堂和贵族之间的关系也不利,因此钰被派来寻找堂,将堂带回去。
但是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堂为了逃跑出乎意料的不择手段,而且似乎还有其他势力——多半是堂的家庭的介入,有人想要置堂与死地,而堂则不惜一切代价将祸水转嫁到原本想要救下他的钰和自己的身上。
堂已经完成了目的,不光两个人被兔子群团团困住,村民和其他追兵的注意力也一定被吸引了。但是自己和钰毕竟是要带堂回去的,于是堂决定把事情做绝,给自己和钰最后一击。
堂引发的麻烦出奇的大,拉拉秧先生做梦也想象不到这么一个简单地事情会引发如此大烈度的交战,两个人甚至被逼到了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的境地。
但是万幸之中,堂太过自以为是,以至于忽略掉了一个正常人都能够注意到的问题:
结界由四块万圣山主峰上的石头组成,然而四块石头并不是组成结界的最低要求,换句话说,四块石头可以组成矩形的结界,那么剩下的石头也可以组成三角形的结界。只要拉拉秧先生重新完成一遍设置结界的仪式,一个三角形的结界就能再次组成。
而这一次,拉拉秧先生绝对不会再给堂破坏结界的机会了。
第二次设置结界的过程比第一次还要轻松一些,而拉拉秧先生也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
堂所发射的火球并非是祈求来的神力,而是使用了某种魔法。这种魔法所创造的火焰比寻常的火燃烧的更加猛烈。显然,追逐堂的那波人使用的是相同的魔法。而出自祈求神力的牧师笠的火球,虽然受到本人强大实力的影响,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内召唤出五个火球之多,然而其单个火球燃烧威力却没法和这种魔法比较。钰所使用的虽然也是魔法,但显然因为她是自学成才,而又不以杀人放火为主要目的,所以威力更加有限。
因此,这种魔法的威力反映到了第二次设置结界的过程中,黑兔由于火焰的影响,没法突破破损的结界,同时,万圣山石所设置的结界拥有一部分的魔法抗性,可以阻止后续点燃的火焰阻止结界内部。
当第二次结界设置好以后,虽然因为少了一颗石头,效果有所减弱,但是堂所发射的那个火球反而给结界的外部又多设立了一个火的屏障,让结界更加安全了。两个人甚至可以通过这些火焰取暖,并烘干衣服。
拉拉秧先生送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感到有点后怕,假如堂刚刚凑巧打坏了两个石头,那么无法再祈求辟火神力、而且又没办法对付那些兔子的钰的处境将无法想象。
拉拉秧先生不敢再睡觉,警惕的向四周望着,怕堂再向两个人发起袭击。拉拉秧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堂再发射火球的时候,自己就扑上去将火球接住。之前在和钰接触的过程中,自己习惯性的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拉拉秧先生觉得钰一定也这样做了),并且表现得好像太过于依赖那些小机关、小道具了。虽然那些小玩意儿确实相当管用,但是假如再有人想要造次,拉拉秧先生就要让他们看一看一个猎魔人应该具有的真实力量。
拉拉秧先生就这么呆呆地站了许久,堂始终没有再次发动攻击,时间一长,拉拉秧先生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了,然而又不敢放松警惕,只能这样一直耗着。
钰好像是已经睡着了。刚刚那个火球应该给钰造成了不小的惊吓,然而钰最终还是决定不作任何抵抗,专心从事睡觉大业。诚然,在这种环境下睡着觉是一件难度相当高的事情,不过显然钰的决心有了回报。钰已经睡着了。
拉拉秧先生又看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见还是没有人来捣乱,渐渐无聊起来,慢慢地也坚持不住了,一开始是迷迷糊糊,到后来干脆也倒头睡了起来。
等拉拉秧先生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钰使劲踹了踹拉拉秧先生,拉拉秧先生瞬间回过神来,看了看太阳,大约已经是八九点钟了。
“你睡着了。”钰向拉拉秧先生抱怨道。
“嗯。”
“我以为你会在旁边站岗的。”
拉拉秧先生坐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兔子们已经不知去向了。
“本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我站了一会儿,不过没人再来,我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我好难受。”钰哼唧了几下,然后又坐在了地下。
“你感冒了?”
“我好像有些发烧。”
“你手心凉吗?”
钰攥了攥手:
“有点。”
“那就还会再烧上去。”
拉拉秧先生站了起来,向四面环顾了一下。今天的阳光还是出奇的好——当然了,阳光总是普照着北潭城和北潭教堂,但是是不是还普照着这边的三个村就说不准了。
“我们不能继续了。我们的状态太差了,你生病了,我的装备也都丢光了。堂想要跑,就叫他跑去吧,他们自己家打架,我们不要掺和了。”
“不行。这是有关教堂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要是你挂了但是堂还没找到,那可是你们教堂双倍的损失。”
“不行啊,我不想什么也没找到这样回去啊!”
“这还是你自己的问题啊。”
“说实话,我觉得堂这个样子,我们真的没必要救他,让他回去被他哥哥干掉最好了。但是这是我的任务,以往每次都是这样,虽然新嬷嬷从来没说过做不到就要怎么怎么样的话,不过每次我都是要完成任务的。我不知道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会发生什么
“所以就算你想退出的话,我还得继续找下去的。我觉得你还是留在这儿帮帮我吧。”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早就从教堂跑掉了。”
“可是我能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哪儿都去吧,起码比待在这儿要强。”
拉拉秧先生仔细看了看河对岸,自己昨天扔下的腰带似乎还在那里。
“我们往前走,从水屯村那里过桥,去村子里要点水喝,你生病了,得多喝些水。然后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里面有些药,可惜没有专门治感冒的。胡乱吃一些总错不了。”
“我不想喝水,也不想吃东西。”
“我大概能想象到那种感觉,不过那样可不行。多少喝一些,等先过了桥再说吧。”
拉拉秧先生把钰从地上拉起来。河岸上没有太多可以烧的东西,昨天的火烧了一阵以后自己就熄灭了。钰的身上还潮乎乎的,照这样下去估计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你多沉?”拉拉秧先生问道。
“九十来斤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你都已经告诉我了。我背不太动你——也能背着走两步,不过我也已经很累了,如果你能自己走两步最好了。”
“别这样,除非我两条腿叫人打断一对半,不然还是我自己走的好。”
钰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往水屯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