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两分多钟的急速下落,被风托住之后,又经过了接近一分钟,颜如玉才终于感觉自己触到了地面。之前落下石阶后,在死亡的强烈威胁下,颜如玉已经陷入了几近昏迷的状态,直至此刻脚踏实地,颜如玉才敢睁开眼睛。
然而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却和预想中的深渊相去甚远。
这里并非像之前阶梯上那样漆黑一片,反而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火光给照得已经勉强可以看得清四周了。而借着这些光线看去,追根溯源,颜如玉才真正看清这个深渊底部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极目望去,远处大大小小明亮的火光星罗棋布,围绕着他们身后的擎天石柱,勾勒出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城市。整座城都由漆黑的石头累成,居然也有植物,更有岩层里的地下暗河流出,提供水源。这已经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求。
这座城市并没有天空,上方以及边缘都只有漆黑的岩层。一直到这座地下世界的中心,顶上的岩层才空出一个圆形缺口,犹如一口天井,而缺口的中间,静静地矗立着一座擎天巨柱。站在这石柱地下面往上看,同样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漆黑。而从上面下来的颜如玉知道,这圆形的缺口的上方,对应的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挂着十二面旌旗,通着四个通道的石壁,而石柱的顶端,就是那座神圣恢弘的平台。
这看不到顶的天井,也就是他们在上面时看不到底的深渊。至于这两端隔得有多远,从自己下落的时间来看,颜如玉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过了好一会,颜如玉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石柱脚下,这里的地势要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就像一个小山丘,因此颜如玉才能在这个地方远眺整个地下世界的全貌。
颜如玉揉了揉脑袋,被那阵风吹过之后她的状态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多了,恶心和头痛都已经好转。而怀里的季度秋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从掉下石阶开始,季度秋就一直昏迷着,上衣已经被烧得什么也不剩了,胸前的皮肤更是严重烧伤的状态。
颜如玉拍了拍季度秋的脸,没有任何反应。短时间内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至少得找些水来才行。”颜如玉把季度秋放在地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能够观察得到的水源貌似只有远处那条流出来的地下河了。
考虑了一下,颜如玉还是打算把季度秋挪到有水的地方等他苏醒。她也想过找人帮忙,但想到之前的鳄鱼怪,颜如玉对这里的生物不敢报太大的幻想。
“走吧,有水就能活下去。”颜如玉拉起季度秋的胳膊,然而就在准备背起季度秋的时候,颜如玉耳朵一动,她听见了某种生物往这边来的动静,声音还不小。颜如玉第一反应是想要避开,但来不及了。这个地方四处开阔平坦,避无可避,拖着季度秋也跑不快,于是颜如玉决定就在原地不动,随机应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对方会绕过这里。
“都怪你,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回我们真的危险了。”颜如玉在季度秋脑袋上弹一下,反正他也还不了手。
几百米外,高地下方的丛林中,树木的响动越来越近,细细簌簌的声音里,树冠不断地向两边分开,不一会就到了树林的边缘。于是,一个和树木等高的黑影走出,缓缓爬上小丘。停顿了一会,又径直往颜如玉他们这边走来。
待这身影走近,颜如玉才看得清,原来这个生物不仅与树木等高,它就是棵树,或者说,树人!
这树人至少有四五米高,步伐很慢,但“咚——咚——咚——”地跨得很远。不一会,就走到了颜如玉的跟前,停了下来。
“你们——竟敢——擅闯——禁地?”这棵树说话很慢,说的话也不是普通话,有点像某种方言,还好颜如玉勉强听得懂,但从它的语气可以听出来它很生气。
看门的?颜如玉不明白原因,但大致可以猜得出这里大概平时是一个不应该来的地方。于是颜如玉站起身,准备解释一下。要是解释不过就只好试试打不打得过了。
“咦——你是——青丘狐族,”颜如玉还没开口,这树人突然弯腰看了看她的耳朵和尾巴,缓缓说道,“牢里——可没有青丘狐族。你——是哪里——来的?”
听它这么一说,颜如玉有点懵逼。转身看了眼自己的尾巴,她意识到这和自己的返祖现象肯定又存在了一些联系。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起来好像还能商量的样子,于是颜如玉试探地回答了一句:“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怕它听不懂,颜如玉又指了指头顶的天井。
听到她的回答,这树人却突然站着不动了,动作还很突兀,像卡顿了一样。颜如玉以为它没听明白,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是外面来的,我的朋友受伤了,你能帮一下我们吗?”
还是没动静。
颜如玉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和一棵树说话了。又伸手在它面前挥了挥,“嘿,您好?”
谁知,话音刚落,这树人突然一下子直起身子,也不回话,居然转身跑了起来!比起刚才来的时候,这会它迈步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跟见了鬼一样。
颜如玉再次懵逼,也不知说什么好,就看着这个树人原路跑回了高地下面的树林里。但没过一会,真正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树人跑进树林没多久,整片树林忽然开始剧烈地骚动,大片大片的树冠像波浪一样摇晃起来,然后,颜如玉就看见,整座林子就这么开始向她这边集体移动了起来!
五分钟后,颜如玉的身边已经被数不清的树人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呃……嘿,你们好……”颜如玉有点战战兢兢的,她已经不再考虑能不能打得过这件事了,现在只希望她和季度秋能活过这一劫。
“青丘狐族,这一次到来,有什么指示?”一颗梧桐树问道。它站在最前面,看起来很年长的样子,说话倒是要比之前那棵快上不少。
“你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来过了,我——快数不清了。”一棵橡树开口道。
“我的——年轮——已经长了——快——四千圈了!”另一颗杉树又说道。
“我——不信,你——自己——又没有——劈开看过。”一棵桃树表示怀疑。
这群树人满脸的好奇,颜如玉完全没懂它们的意思,她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它们呢!
“呃,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青丘狐族是什么,我是从外面来的,我们意外进入了石柱上面的平台,又不小心掉到了这里。他受伤了,你们可以先帮我们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吗?”颜如玉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季度秋。
树人们闻言,仿佛觉得不可思议,左一言右一语又开始骚动起来。梧桐树弯腰看了看季度秋,“白虎族的人?好吧,你跟我们来吧。”梧桐树也不墨迹,撂下话转身就走。刚才说话的橡树走过来,伸出大手抓起颜如玉,将她放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跟了上去。
看到一旁的桃树把季度秋也握在了手里,颜如玉这才放心。树人大军浩浩荡荡地朝来时的方向开始移动,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条地下河就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