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中国备付’?”
迪克尔打来电话,是徐氏公司的一个股东提出的问题,有关徐氏公司最近收到的一家大型对冲基金的可转债融资邀约。
“下一个问题。”杰克说。他不打算在徐氏公司上浪费任何时间,而且鉴于迪克尔在徐氏公司交易过程中的表现,杰克也不大愿意和他打交道。
而且,“中国备付”——又是一个有关中国的谜语,他应该自己先动动脑筋,这是一个证券行业的术语。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杰克,你不用这么对我吧?”
“好吧,你想让我说什么?你信誓旦旦地说你会为徐氏公司首次募股的项目投入一切力量,可是合同签订了之后你就消失了。现在,和你有‘血肉兄弟情谊’的徐先生终止了跟我们的合作。”
“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直都在参与那个项目,只不过在忙其它方面的事。”迪克尔喋喋不休地说,愚蠢地想要让一个目睹一切过程的人相信一句他们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杰克笑了笑,他不知道迪克尔认为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事,除了连篇累牍的大话。“算了吧,我们不谈这件事了。你的第二笔生意有眉目了吗?”
“拜托先给我讲讲中国备付吧。”迪克尔说。
“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它是什么意思?”
“是证券业的一个术语。”
“这句话跟没说一样,杰克。”
“好吧,我告诉你,但是有一个条件。备付表示贷方所要求的一笔储备金,用来在紧急情况下偿还债务,也就是说要在储备金中准备一笔额外的资金。所以,1.25倍备付表示债券发行方必须存置相当于125%的负债本息资金,其中的25%在本期债务偿清之后自动转入下一期的储备金。”
“噢。”听起来迪克尔有点糊涂。
“问题是,这笔钱给发行方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所以‘中国备付’就是用第一年的储备金推算未来年份的金额,发行方在存置第一年储备金的时候,没有准备额外的金额。这是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所以根本就没有额外储备金,公司承担风险的成本就低了。”
“说的不错,比尔。”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加分题,他们为什么管这种方式叫‘中国备付’?”
“我不知道。”
“我原来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应该能猜到了。”
***
迪克尔说第二笔生意比徐氏公司更好——宝清生物工程,一家大豆公司,想做3000万美元的首次募股。大豆作为中国的主要农作物,市场需求持续走高,公司获利颇丰。交易的一切细节都已经安排妥当,杰克只需要到那里看一看,做个决定就好。
“公司在哪里?”杰克问。3000万美元的交易将是戴维斯兄弟公司最大的一笔生意。
“宝清。”迪克尔说。
“在哪儿?”
“离它最近的一个大城市是佳木斯,在黑龙江省的东北端,那里是中国主要的大豆产地。”
“我的天啊,那里离西伯利亚只有一百英里。现在是十二月,一定冷得要死。”
“不会有问题的,公司肯定有那种绿色的军大衣,还会印上你的名字。”
“我自己有衣服。我们怎么去那里?”
迪克尔清了清喉咙:“那里冬天没有飞机,我们得从哈尔滨坐火车。”
“我的天啊,”杰克有点望而却步了,但这是一笔3000万美元的首次募股生意啊,“需要多长时间?”
“飞机到哈尔滨需要两个小时。”迪克尔对中国一清二楚。
“我是说火车,比尔。”
“单程10个小时。”
“天啊。”杰克没再说什么,他不会因为寒冷的天气就放弃这笔3000万美元的生意。
“我要去订票了,没问题了吧?”迪克尔说。
“应该是吧,但是记得买三张票,我得让于博士和我们一同前往。”
“没问题。在西伯利亚过圣诞节,杰克,多好的主意。”
***
前一天离开肯尼迪机场之后,杰克在星期一早晨六点在北京机场和于博士会面,准备飞往哈尔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他们要去的地方在中国极北,早上九点天才会放亮。
他们的出租车从哈尔滨机场开出,来到哈尔滨火车站,迪克尔正在那里等他们。杰克穿着一条卡其裤——这只是一次尽职调查——于博士也穿着休闲装,但是迪克尔穿着全套商务正装,他还是想让别人把他当作正经生意人。
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于博士问迪克尔他们的行程是什么。迪克尔说,宝清生物工程公司想要用首次募股的资金收购一家大型国有竞争对手,他们这一次要去参观这两家公司。
“我们得吃点东西,”于博士说,“火车上没什么好吃的。”
“好啊。”杰克说,他环顾这个巨大、拥挤的候车大厅,想找一个暖和点的地方。这个建筑物里唯一的供暖方式就是人体,尽管有上千人挤在一起,但候车大厅的两扇大门敞开,冷风毫不留情地在人群中穿梭。
“真要吃东西吗?”迪克尔说。
“当然,于博士,你带路好了。但是我们得快点,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他们找到一家小餐厅,里面挤满了候车的乘客。餐厅的玻璃窗蒙着一层雾气,有小水滴成股流下。一半的人在站着等座位,一半的人坐在餐桌旁,用筷子往嘴里塞食物。所有人都很匆忙。杰克和迪克尔是餐厅里仅有的老外。杰克可以从餐厅后面的一个小通道看到厨房,大约六七个厨师挤在一个只有电话亭大小的空间里忙碌着。但是饭菜闻起来很香,他还没有吃早饭。
他们四处寻找空座位。有几位旅客站起来准备离开,站在他们旁边的人刚想挤过去,于博士迅速地坐下了。失败者正要大声抱怨几句,但是看到了迪克尔和杰克之后,就闭上了嘴。这个回合老外获胜,杰克想,这么做不大好,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迪克尔的手机响了。宝清生物工程公司的负责人王先生和那家准备出售的国有企业总经理柴先生,5分钟之后会来跟他们汇合。
“你想吃点什么,杰克?”迪克尔说。
“于博士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于博士给他们点了粥和炖鱼。几分钟之后,两大碗冒着热气的食物被送上来。于博士用勺子把粥和鱼盛到自己的盘子里,然后传给他们。几个人边吃边聊,把早饭送下肚。还有10分钟就要开车了。
几分钟之后,王先生和柴先生出现在餐厅里。迪克尔把他们介绍给杰克和于博士,这两个人都不会说英文。他们没时间吃饭了,马上就要去赶火车。
迪克尔去付账,杰克和于博士向餐厅外走去。
“我觉得柴的手脚不干净,你要小心点。”于博士边走边对杰克说。
“为什么?”杰克问。他们挤过周围的人群,向候车大厅另一头的站台走去。
“他的衣服,”于博士说,“对于一个黑龙江省国有企业的总经理来说,他的衣服明显超过他的收入水平。”
他们挤过入口的大门,看到若干列火车,站台上挤满了人群和行李。杰克感到外面的冷风就像刀子刮在脸上,他紧跟着于博士,找到了他们的车。他们在一号站台上等候。开往佳木斯的电力机车有10节车厢,车厢的颜色是单调的橄榄绿,一条像芥末一样的黄色条纹是对人类视觉感受的唯一妥协。
于博士带他们走到一等座车厢,他们踩着金属阶梯上车,乘务员随后收起梯子,准备发车。
车厢里烟雾弥漫。杰克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几乎看不清车厢另一头的样子。没有隔间,只是一个敞开的空间,一排排的长椅面对面地摆放,一等座唯一的享受是椅子上的软垫。所有的位子上都有人,包括他们的座位。于博士对坐在他们座位上的人说话,出示了车票。那几个人不满地咕哝着,但是看到迪克尔和杰克之后,乖乖地溜走了。
好像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在抽烟。杰克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用尽全力把生锈的金属窗抬起一个缝隙,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火车启动了,一缕白色的烟像通过一个漏斗从窗户的缝隙里飘向满洲里的天空。
杰克让自己的头尽量凑近那个缝隙,任由周围的人用中文大声交谈,看着窗外。火车缓缓开出哈尔滨,俄罗斯教堂的洋葱顶逐渐消失在晨雾中。
半个小时之后,火车以正常的速度行驶在一片大平原上。快到九点了,天刚刚破晓。在他的右边,杰克看到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金色,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被甩在身后的老城区上空笼罩的雾霾。灰色的云彩边缘被镶上第一缕阳光的色彩。左边,冷峻的夜晚正在迅速退却。
火车行驶在松花江畔,河水中翻滚着银色的波浪,眼前是一片类似明尼苏达州的景色。山顶覆盖着墨绿色的松林,俯瞰谷底的农田,平原上散落着褐色的泥土房屋。
有人打开车厢之间通道的门,车厢里的烟雾翻滚起来。杰克继续看着窗外,他一直在寻找野生动物。如果这是一列穿越明尼苏达州的火车,他们肯定会看到鹿群,甚至还可能看到驼鹿。但是他们已经在黑龙江平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杰克连一只松鼠也没有看到。
该和王先生打个招呼了。杰克转过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件毛衣的男人。“黑龙江出产的大豆做过基因改良吗?”杰克问王先生。
王先生挑起眉毛,看看于博士,于博士用中文重复了杰克的问题。王先生点点头,杰克以为他会听到一句简单的回答,但是等王先生开口之后,他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不间断地说了十分钟。杰克耸耸肩,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旅程。
迪克尔拉拉王的袖子,他终于不说话了,让于博士翻译。
“王先生说他是中国大豆行业的领导者。”于博士还没说完,王先生又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这不是我向他提的问题。”
“我知道。”于博士尽量不做出任何表情。
“再问问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知道中国比较保护它的非转基因大豆产品,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允许黑龙江种植转基因大豆,这或许会影响那些有机农作物。”
“我会问他。”
于博士用中文对王先生说了一句非常简单的话。王先生用中文回答,几句话之后,于博士打断了他——王先生布满雀斑的脸上出现了惊愕的表情——继续提问。王的回答不那么自信了。于博士转过来面对杰克,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是王先生似乎不习惯这样的方式,很难从他那里得到直接的回答。”
“没关系,于博士,谢谢。我们还是谈最直截了当的问题吧,公司的收入和利润怎么样?当前这个财年。”
于博士对王先生说了一句中文。王先生笑了,露出嘴里参差不齐、布满黑渍的牙齿。他喜欢这个问题。
“他说他们有5000万美元收入、800万美元的利润。”于博士说。
“这个数字比你给我的预测要高,对吗,比尔?”杰克问迪克尔。
“王先生说了算,”迪克尔说,“我猜他今年结束之前会有几笔大生意。”
“但是这些收入都是来自大豆油的销售吗?”杰克问,“根据他截止到第三季度的产量,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做到。这恐怕需要投入巨大的资源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来压榨和处理大豆,他没有这个能力。”
“反正他说可以啦。”迪克尔说。
“于博士,如果你不介意,能否再问问他?”杰克说。车厢里的烟雾越来越浓,杰克的鼻孔简直要裂开了。
于博士对王先生用中文提问,王开始回答。不等他说完于博士就开始追问,王又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迪克尔看看杰克,说:“我告诉你,他这一年的业务不得了,这肯定是笔好买卖,杰克。”
几个人之间的谈话就以这样的模式进行着:杰克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于博士翻译,加入自己的问题,王先生以教皇的姿态发表意见。杰克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更让他操心的是突然出现的头痛。
真可怕,他以前从未有过头痛。这种低沉、迟钝的痛感集中在前额,像铁锤一样敲打着他的头盖骨。
他看看坐在对面的王和柴,又看看迪克尔和于博士,他们的轮廓一片模糊。他请求退出众人对话,说感觉不大舒服,需要休息一会。他在座位上向下滑了滑,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搏动的痛感加剧了,好像要从他的眼眶和太阳穴破壳而出。
四个小时之后,头痛似乎要把他撕成碎片。他必须要离开烟雾弥漫的车厢,否则就要窒息了。他看看王先生,他在和柴先生兴高采烈地谈话;迪克尔昏昏欲睡;于博士用关爱、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他站起来,躺倒在地板上,把手放在额头。所有人都看着他——王先生、柴先生、周围的其他中国乘客,于博士跪在他身边。
“杰克,你怎么啦?”
“我不知道,于博士。我头痛得要命,至少下边的烟雾少一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捣鬼,我快死了。或许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我觉得可能是个肿瘤。”
“你躺好,闭上眼睛。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佳木斯了,我会带你去看医生。”
***
杰克听到于博士用手机给佳木斯的医院打电话做安排。晚上六点,火车从暮霭沉沉的满洲里平原驶入了佳木斯车站。一百名被囚禁在车厢里的俘虏迫不及待地涌向车门,把狭窄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绿色的车厢似乎有些不舍地吐出了这些乘客和淤积在嘴里的烟雾。
杰克还坐在车厢里,他清了醒一些,痛感消退了,头有些麻木。等所有人都下车之后,于博士扶着他爬下火车,走出肮脏、混乱的站台。
佳木斯火车站前是一个荒凉、雾气昭昭的广场。在广场的石板地对面,一排小贩在叫卖食物和当地的特产,旁边燃烧着一小团篝火。一大堆足有六英尺高的煤块堆在广场的一角,几匹浑身泥泞的小马拉着马车站在旁边,车夫用铲子往车上装煤。
“你知道这里有多冷吗?”杰克问于博士。
“零下二十五度——你的体温,华氏度。”
“天啊。”杰克说。不过这只是他条件反射的问题,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在火车站前的台阶下方,停着两辆警车,警灯耀眼地闪烁着。为什么有两辆车?杰克想。于博士把站在警车旁边的一位警察的话翻译给他听。
警察的话很简单,于博士说他们知道杰克出了什么问题,需要马上去医院。他坐进警车,闭上眼睛,于博士也爬上车。杰克晕头转向地四处看看,从火车上下来的另外一位乘客坐上了后面的警车,迪克尔、王先生和柴先生都不见了。
于博士说医院离这里不远,但杰克感觉走了很久。司机驾驶着车辆,娴熟地穿行在佳木斯肮脏、堆满垃圾的街道上,似乎并不赶时间。杰克看看后面,第二辆警车跟在后面。
两辆车停在一座黑乎乎、像诊所一样的建筑物前,上面有几个用蓝色霓虹灯照亮的中国字。所有人都下车,跌跌撞撞地走进大门。杰克看到了一个明亮的空间,他感到睁开眼睛都很困难。在天花板上日光灯的照射下,周围的人似乎笼罩在一团模糊的光晕中。除此之外,这里的确像一所医院,周围的人也和美国医院里的人类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蓝色头巾的护士——只不过都是中国人。
杰克坐下等候。于博士站在前台接待处,拿出十几张百元钞票,预先支付诊疗费用。他和接待处的人交代了几句话,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和一个护士从一个房间里推出一张轮椅,向他走来。
三个人小声谈了几句话,之后来到杰克身边。“这位是陈医生,”于博士说,“他的医术高明,很专业,他会照顾你。”
“我是什么问题?”杰克问。
“我们给你拍照,先,头部。”陈医生对杰克说。
“嗯,应该先照片子,”杰克说,“你觉得我是什么问题?”
对方没有回答,他们向他指指轮椅,然后推着他走进一间X光机房,杰克看到另外一位乘客在走廊的角落里缩成一团。两个男人帮助杰克躺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床上,然后护士走过来。她把一个类似照相机那样的设备固定在他的头部上方,用一张铅毯盖住他的身体,然后开始拍照。每拍一张照片,她都会走进房间,让杰克调整头部的姿势。
完成这些工作之后,护士走出了房间,只剩下杰克一个人。他试着抬了抬头,闭上眼睛。他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希望自己能睡过去。头依然在隐隐作痛,已经从最初的那种尖锐的痛感变成了一种大面积白色的麻木感。他敢肯定是肿瘤,只不过他从没听说过肿瘤会那么快杀死一个人,还没有任何预兆。
于博士、陈医生和护士走进房间,手里拿着黑白照片,用中文交谈。他们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杰克。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杰克问。
于博士欲言又止。
“脑出血。”陈医生点点头说。
“脑出血?”他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
“是鱼,”于博士说,“松花江里的鱼。有化工品被排进哈尔滨上游的河水——苯,火车上另外那个人也中毒了。”
“你幸运。电视说两百人死,中毒,”陈医生试图宽慰他,“实际或许两千死。”
“我不会死吧?”
“不,只是头痛,”陈医生说,“我们治好你。”
“他们会给你服用传统中药,”于博士说,“黑蘑菇,清理你的血液,还有新的药物——有机物——吃掉苯。”
“吃掉苯?”
“苯不会溶解,所以头痛无论如何还会持续。有机物会吃掉石油。”
“这不是中医,是来自美国。”陈医生略带骄傲地说。
***
西伯利亚的圣诞节结束了。杰克在佳木斯的医院里躺了两个星期,于博士坚持守在他旁边。圣诞节那一天,他给杰克买了一棵小型圣诞树,和一些简单的装饰物。一个星期之后新年的那一天,于博士雇了一辆车和一位司机,把杰克从佳木斯直接送到北京——不再搭乘烟雾弥漫的火车了。之后,他给杰克买了一张从北京飞往纽约的机票。
于博士跟他一起来到机场。“我给比尔·迪克尔办公室的人打过电话,”于博士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王先生在说谎。宝清生物工程公司在秋天根本没有处理过大豆制品,他们在九月份收购秋季农作物,然后到大连商品交易中心出售,获得了一大笔利润。我找到的那个人说,迪克尔告诉所有人这么做没问题,只要公司能赚钱,老外能筹资。在第二年结束之前没有人知道公司怎么赚来的钱,到时候即使真相暴露也无所谓了。”
“天啊。我真的很抱歉,于博士,我应该事先把这些事搞清楚。”
“不,不,没关系的。但是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你不能相信那些人。”
“哪些人?”
他们相互看了看,没有说话,然后同时笑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