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且乐了,哪里有说人家青楼姑娘偷人的道理的?
青楼买卖已经在了,小赌怡情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
从秦木头身边溜走不容易,在他钱袋子上打主意这种事儿凌言自然也不可能做。
几条街走马观花浪下来,更临近中午肚子空空,这时候才有些后悔从秦庄身边跑出去。秦木头是抠门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人家好歹管饭啊!
这么一想,人已经晃到了赌坊门前。他自腰间取出一两银子拿在手中掂量一番。
只怕秦庄也没有弄明白,之前在船家那里抖回钱袋子的一两银子,是怎么给不小心抖进了凌言袖口里兜着的。
掂量完了银子,他大咧咧地进了赌坊。唉,秦木头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实!
若说世间真有一本万利的事情,那赌绝对是头一件。
所谓赌,凌言本着小赌怡情,大赌发家来衡量的,今日他自不来发家,便是来怡情来了,须知一两银子的事情,本就是发不起家的。
作为个中老手,凌言深知这当中水有多深。
他不喜赌,可不会赌的人,凌言觉着结不上贵人,所以凌言不仅会赌,还赌地相当不错!
运气这种事儿不可揣测,技巧这种事儿却是有迹可循。
凌言几场看下来,古代的赌无非是单双、骰子、四门方宝、马吊等,其中最简单的是单双和骰子,相对来说规则也会少一些。
高强武功羡慕不来,赌博投机的小聪明他倒是不少。
凌言每局,逢赌必赢,见缝插针之间,居然从来都没有输过。
等到凌言再出来的时候,怀中已赚得满盆金珀,他见好就收,趁着庄家还没有找人秋后算账赶紧开溜。出了赌坊大门,望过去除了一溜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最醒目的还算作青石板上坐着的好些算命先生。
小巷鱼龙混杂,自然的还算命。
巷子最外头青石板上坐的好些算命先生,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瞎着一只眼的,也有不能说话哑巴的,当然更多的是好胳膊好腿啥事儿也没有的。
他赢了钱本是下意识就要走,那边算命的忽然传来了动静。
靠着自己所在位置左边儿不远,一背着包袱的外乡人坐在摊子前面,一个老头子摸一把自己胡须,整出仙风道骨的风范来,若不是这街道背景实在磕碜了点儿,真就能唬住了人。
老头子皱眉,在给外乡人看手相,边看边连点头,好似满意地很,忽然面上一沉:“这,本是大富大贵的好相啊,只可惜,你命中有一大劫!”
凌言倚着旁边的梁木,抱着手臂看好戏,这功夫,不到家啊。
所谓骗钱,那好说也得拿一点儿术业名词。
显出你既是听不懂,我又唬着你了,那我就是世外高人的表象来。
这一上来就是命中有大劫,跟大劫和你闹着玩儿一样。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碰上点儿事儿就这是我命中大劫,那是我人生大坎儿。须知凡受大劫,那上天也是要挑人的。
他看得好生无趣,转了身就要走,却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人常说的乃是“穷人算命,富人烧香”。穷富之间最根本的思想意识区别衍生了多少盘根错节的意趣表象。总而言之,命,弱者借口也;运,强者谦辞也。强者都去庙观烧香,弱者还在街头算命。
他们这些街头的算命先生,行走江湖第一件要紧的事儿是填饱肚子,第二件事也是最根本的事是要给人希望,渡人劫难。
你劫难不给你渡,还上来就是破财免灾,他这种手欠又多事儿的,看得下去?
这么一想,凌本来已经转身的动作生生拧巴回来,径直朝那算命老头儿走去。
算命的外乡人本来已经拿出自己的腰包准备掏钱,凌言眯着一双满目带笑的桃花眼伸手阻止。
“老头儿,二两银子,打听个事儿”。
算命先生见着凌言,上下打量他,不明白这人中间横插一脚是个什么意思,只好板着一张脸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先交钱后打听,唬不到你不要钱。”
凌言拿出自己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从中取出二两碎银掂量着,翻覆过来将银子按在了桌面上,随后冲着银子的方向向老头儿努嘴示意。
算命的外乡人本有些踌躇,凌言既来试水的,多他一个人更好,索性收回自己的银子,在旁边看了起来。
算命老头儿瞥着外乡人收回自己的银子,对凌言的不满又多上了几分,只好看在二两银子的面上配合着:“说吧,啥事儿啊?”
凌言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嗯,天文地理人和?那成啊,听仔细了!”
“月初九,潜龙上用,彗星贯日,何时兵戈几日宁静?南三里,蛟龙下海,北漠出蜃,何地成皇,哪处长安?闻说户部尚书常敬之,贪了几钱几两几分银啊?”
凌言笑意盈盈一双眸子,看着很是和善,问出的话却让对面答不出一星半点儿。
外乡人明白过来,不待先生解释,早就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算命先生马上意识到凌言这是在拿自己砸招牌寻开心来着!当即抄起手边一叠命理的小册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要招呼到凌言身上。
凌言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操作,说不过自己就直接上手,青国的民风这么彪悍的么?
他懒得躲闪,眼睁睁等着那小册子招呼到自己身上。
挨打就挨打呗,自己作的,受着就是!
他懒!
不过并没有预期的疼痛感袭来,一人止住了算命先生的动作:“先生这书打人就浪费了,卖与我好不好?”
凌言看去,那人生地很干净,一身道袍不染尘土,是个可能还没有弱冠的小道士。
自庆俸观下来问命辰的小道士廿三自褡裢中取出一两银子放在老头摊子上为凌言息事宁人。不太像是一般道人的作风,还带了点儿少年人的痞气。
一整条街上的人看了这情况,只当已经习惯,见怪不怪。
原来,小巷名为鼓巷,倒不是为着这里人人善鼓,而是小巷里常常有个叫廿三的小真人,挎一绣阴阳八卦图的褡裢,背上负一柄小桃木钟馗剑,剑上有个当啷作响的逗弄小孩儿的双面小鼓,人还没到,鼓声先闻。
廿三小真人,常常在这巷子中走动玩耍,蹭吃蹭喝蹭修行。故巷中多听闻鼓声,所以叫了鼓巷。
他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着将众多算命先生身上家底儿的推算小册子诓到手中。
今日,倒是赶巧遇上了凌言这回事儿。
凌言打量那小道士,小道士也打量凌言。其实他已在人群中观察凌言好一会儿了,凭着刚才凌言的胡乱编排成功吸引住了小道士的目光!
这,是个通晓世间命理的高人呐!
凌言也在打量小道士,乃是为着,这么不像道士的道士,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道士看凌言,面前这人体态修身颀长,而形体单薄不胜,跟个饭没吃好般的有不足之症,却又觉得身带紫气,贵不可言。
这两种极端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可不是奇也怪哉?
他正要上前去与之交谈,凌言身后却忽然多出了一股力道拉他往相反方向走。
凌言不用回头也知道拉着自己的必然是秦庄。
秦木头找人的技术倒是越发娴熟了。他由着秦庄扯着自己袖子拖着身子往前边儿走,口中的聒噪又“倏”地冒了出来:“诶,你倒是慢点儿,我这兜里可都是你宝贝的。”
“秦木头,你觉着那小道士是道士不?”
“你猜,那个什么户部尚书是不是真贪钱?贪多少?”
“要不然咱到了青国盛京也贪点儿?”
“不然秦木头咱再回去问问?”
“……”
小道士见着凌言被拉走,忽地生出急切来。
好容易碰上一个高人,师叔命辰的事儿还没问呢,怎么可能让人跑了?
小道士使了个道门晦涩手法,一压一扣轻轻一带,算命先生人就已经往后面去,他自己却往凌言他们离开的方向赶去。
这三人往拥挤的人群一钻,也钻出了小巷阁楼上贵人的视线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沈宣自阁楼茶座已往下面张望好一会儿。
打量完了,才问着:“户部尚书常敬之,贪了几钱几两几分银?”
在陈关,流传着一个似是而非的传闻。
青国从一品大员的户部尚书常敬之乃为大贪。具体怎么个贪法却没人晓得,是以至今还在青国的朝堂上高官厚禄,领着朝廷饷银,贪着底下税银,好不滋润。
算命先生答不上来的问题,其余侍从也正苦恼间,自楼下上来个人。
那年轻的锦衣公子边走边自袖中取出个白玉小算盘,修长的十指上下翻动拨弄,答一句:“从所知记录在册来看,如果算上今晚上的,共计白银四十九万八千五百三十二两又九钱三厘,零头是小太监往常贿赂的。”